提起定北侯府的事,钟离修满眼皆是痛苦。
舒明蓁什么都猜到了,他已经无话可说。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不该……”
不该和我扯上关系……
余下的话,钟离修实在难以说出口。
他深知,舒明蓁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呢,你不想跟其他人扯上关系,当初为何救我?”
“钟离修,你在大河村待了两年多不曾跟任何人扯上关系,却又偏偏救下了我,难道不足以说明这是我们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钟离修闻言终于抬头,他的目光没有落在舒明蓁脸上,而是落在她簪着的山茶花之上。
“当真是我救下的你吗?”
临安这边,山茶极少。
大顺山茶并不时兴,所以山茶并不多。
舒明蓁微微一愣,没想到钟离修会说起这个。
看来,当初他亲自把原主救上来时,原主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舒明蓁十分确定地点头,他当然救下了她。
照着原主那时候的身体状态,她若是来时还在水中的话,怕是同样会溺死。
他救了她,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自然,你当然救下的是我,你自己亲自救上来的人,难不成还能分不清吗?”
钟离修无话可说,毕竟人当真是自己救回来,也是自己亲自送到舒家去的。
就算他有可能弄错,身为亲身爹娘的舒父舒母总不至于认错。
他只是一直以来都有的莫名的念头而已,他感觉自己救上来的舒明蓁,好像换了人一样。
但易容术就算是再高超,也不可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假的就是假的,总会露馅。
舒明蓁日日和舒家生活在一起,她若是当真有问题,舒家人肯定是最先察觉的。
他知道自己多心,只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奇怪而已。
舒明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让钟离修成功把话题转移开。
“钟离修,我早就猜到了你的来历,我并不介意,就像当初我能处理那两个人一样,我应付得来。”
她不说钟离修都差点忘了,先前还有两个死士找上舒明蓁的事。
可他的担心并不多余,他面对的不是一两个敌人而已。。
“我还是……”
“你确定你想清楚了吗?”
舒明蓁打断钟离修的话,她直觉他想说的不会是自己想听的。
好不容易在心里做好准备又被打断,钟离修彻底说不出口了。
他本来就舍不得,现在更是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她早知他的身份,却从来不曾避讳。
“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定北侯府还有妇孺孩童逃过,已经是皇上圣明网开一面。”
钟离修说道皇上圣明时,语气中的讽刺怎么也遮掩不住。
舒明蓁忍不住叹气,她其实很想说,定北侯府的事实在是假了点。
通敌叛国这样大的罪,本该查仔细了才是,可实际上,从有人告发到当今降罪,不过几日而已。
当初定北侯府的事闹得很大,现在还能打听到很多消息。
“所以呢?”
“有人知道我没死。”
“嗯,先前那两人本来也是来杀你的吧?”
钟离修觉得有点奇怪,舒明蓁确实好像是冷静过了头,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算她早知道,也未免太冷静了些。
“我换个问法,你要去西北吗?”
钟离修这下是彻底懵了,脑子完全都是空白的。
他什么都没说,她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自从有了清茗阁以来,舒明蓁的消息多了很多。
那些富商和官员为了自己,总得了解很多朝堂局势才成。
匈奴陈兵的消息虽然目前还没传开,但舒明蓁已经知道了。
定北侯一脉已经镇守西北那么多年,钟离修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回去,根本用不着多猜。
舒明蓁见他愣住,方才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可算是畅快了。
他还是愣一点的模样比较可爱,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死犟的模样总让人有些看不过去。
“匈奴。”
舒明蓁只用说这两个字,钟离修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元和帝为了江山稳固,先前雪灾的事儿还没彻底过去,如今自然也不会让人把匈奴的事传开。
可匈奴都已经开始陈兵西北,不少人都会早做打算,有消息传出来也很正常。
先前这些消息,都是他告诉舒明蓁的,现在她自己也有法子知道了。
他原是想瞒着的,但眼瞧好像什么都瞒不住似的。
舒明蓁在他眼中,依旧还是一团迷雾一样的存在,可自己在她面前却好像什么都摆在了台面上。
“是,没错,西北那边朝廷想和谈。”
舒明蓁不置可否的点头,先前雪灾的事,足见朝廷的无力。
都这么久了,舒明蓁还是能收到一些北境动乱的消息。
北境那边还在动乱,那肯定还是雪灾的事没处理好。
这样的情况下,朝廷想和谈很正常。
但她估计,和谈应该是顺利不了,不然钟离修就不会想着回西北。
“你还在等和谈结果?”
钟离修挫败地点头,真要等和谈结果出来兴许来不及,但暂且还可以等等看和谈的情况。
雪灾匈奴同样损失惨重,怕是也耗不起太大的战争。
若是朝廷能够给得出让匈奴满意的条件,匈奴不一定会发兵。
“西北那边情况暂且不明朗,匈奴雪灾同样损失惨重。”
“这仗看来不一定打得起来,不对,好像扯远了。”
舒明蓁终于意识到,他们的话题还是跑偏了。
今日她约见钟离修,分明只是为了商量婚期。
朝局上的事,她又插不上手,何必弄得那么清楚,她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其实这次和谈,她心里同样不怎么看好。
没别的,说到底还是国库空虚。
元和帝先前都把商税加重到那个地步,肯定是国库里边都能跑耗子了。
至于为什么只有三月的商税加重,估计上元和帝收到的商税数目不对。
山匪劫走商税钱款的消息,舒明蓁待在临安镇都略有耳闻。
若说那些山匪事先没有得到消息,她是不信的。
钟离修有些无奈,话题确实是跑偏了,可又不算是跑偏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都传了多少消息出来,舒明蓁才能直到这么多。
“和谈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既然如此,还是先聊聊我们俩成亲的事吧,你是想之后退亲吗?”
钟离修脑子一顿,他还在想着西北的事,舒明蓁却这么快又给转回来了。
不管是西北的事还是成亲的事,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团乱麻。
如果一定要选其一,他宁可接着聊西北的事。
虽然,国事不可妄议,但现在朝堂都跟筛子似的了。
舒明蓁唇角微微挑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怀好意。
“钟离哥,你难道没想过和我成亲吗?”
舒明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用不着钟离修当真回答。
因为,他的耳尖又红了。
他的反应,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他并不想和她退亲,他同样对她至少是有好感的。
只是他顾及得很多,但那些对于死过一次的舒明蓁来说,着实都算不得什么。
反正,她都已经死过一次了,每一日都是赚来的,只想随心些。
钟离修想了想好,他同样能感受到自己发烫的耳根,也能猜到自己的反应早已出卖了自己。
他只能选择点头,都到这份上了,否认也没有多少意义。
“我想过,我和你定亲的时候就想过。”
舒明蓁靠近钟离修,握住他的手,钟离修慌忙错开目光。
掌心传来的问题,是钟离修从未感觉过的灼热。
他想,自己这辈子肯定是没法接受自己和舒明蓁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目光触及到她发间的山茶,从未觉得山茶如此好看过。
山茶簪在她的发间,落在他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