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姓钟离的小将出现在战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刘胜耳中,当时小兵去刘胜占据的府上报信时,他怀中正揽着美人。
光天化日的,他就在揽着美人喝酒,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饶是如此,他在听到手下人报信之后,还是愣住了。
美人的酒喂到嘴边被他直接推开,力道有些大,把刚还揽在怀中看似万分疼惜的美人直接推倒在地。
他激动的站起身来,目光凌厉地落在眼前报信的小卒身上。
“你确定没听错?”
“小的确定,那城下叫阵之人,确实说自己叫钟离修。”
刘胜狠狠皱眉,这个姓氏,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往曾经的定北侯府一脉身上想。
当初定北侯府倒下,宁双王氏可没少出力。
如今的西北军,也有不少人在宁双王氏的手中。
虽然他和宁双王氏之间的关系隐秘,可当初一些事他还是清楚的。
宁双王氏做事不地道,他比谁都清楚。
他虽然算是宁双王氏的人,可他也一直在防备着宁双王氏。
当初的定北侯府因通敌叛国被降罪,念其世代忠良,放过了家族中十六岁以下的男丁及其女眷。
明面上是这般情况,但身为当初收到过追杀令的人来说,他可知道定北侯府一脉连个小孩都被人盯上了。
“你再说一遍,那小将叫什么名字?”
刘胜隐隐觉得钟离修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似乎先前就在哪听说过。
报信之人不敢迟疑,连忙又重复了一遍钟离修的名字。
“钟离修,他说他叫钟离修。”
刘胜顿时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后退两步跌坐回了原处。
钟离修,钟离修。
他想起来,他想起自己曾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
定北侯的幼子,正是这个名字。
定北侯府不出纨绔,当初定北侯的那两个孩子也都是麒麟子,在战场上都留下了名号。
尤其是定北侯的幼子,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跟着定北侯一同上战场,不到一年功夫就留下了自己的名号。
匈奴在定北侯府还在时不敢大举进攻,可时时扰边还是有的。
不仅仅是匈奴,西北匪患同样厉害。
但先前有定北侯府压着,怎么也成不了气候。
刘胜如今的手下,也有当初从西北逃出来的马匪。
定北侯府那位幼子,也亲自领兵缴过匪,他那手下都不曾亲自面对,光是听着他的名声就怕了。
三年多以前那场战役,匈奴毫无征兆的大举进犯,定北侯府父子三人都战死沙场。
这是当初传出来的消息,刘胜那时都有些不敢相信,显赫一时的定北侯府竟然是这么个收场。
定北侯的幼子,当初也不过年十七。
就算战场上活下来了,朝廷也不会放过他。
他那时甚至还一阵唏嘘,觉得人死在战场上说不定也是好事,至少不用面对朝廷的背叛。
朝廷那时动的手脚实在粗糙,一直不让人支援,但凡是稍微知道点内幕的,都能猜到点东西。
从前他还在感叹,但现在看来,更可怜的或许是他。
刘胜这边还没彻底缓过神来,接着便又有人来报信。
这次报的,是赵大牛的死讯。
当刘胜听到后来之人说叫阵的小将使的是一杆缨枪,不过十来招就把赵大牛挑落马下之后,他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当是没记错的,钟离修就是定北侯幼子的名讳。
刘胜挥手让人退下,自己靠在椅背上满目恍然。
原来,钟离家当真还有人,曾经的定北侯府还没死绝啊。
他对定北侯府的人其实没什么好恶可言,甚至隐隐是敬佩的。
定北侯府世代忠良,满门忠烈,可不是仅仅是说说而已,是那一块块牌位换来的。
先前被刘胜揽着的美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一同给带来下去。
她也是北方人,自然也清楚钟离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三年多以前的事,他们都是不相信的。
幸好,定北侯府还有后人。
美人怀着这般想法,顺从地跟着其他人离开。
刘胜想了许久,还是先把钟离修的消息给递了出去。
他这边一有动静,舒明蓁那边马上就知道了。
舒明蓁可不喜欢没准备的事儿,先前就往其他势力身边都安插了人。
不需要多么重要的位置,只要能盯得住人就成。
那么多人,若是连几个人都盯不住,那就当真是废物到家了。
刘胜把钟离修还活着的消息递给宁双王氏的人,舒明蓁并没让人拦截下来。
这正是钟离修如今需要的,告知这天下当初钟离一族的人又回来了。
刘胜的消息递到宁双王氏之后,宁双王氏的人也愁眉不展。
钟离修若是只有一个人,那并不需要多么担忧。
可他们清楚,钟离修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人,还是当初的定北侯府。
尽管如今定北侯府都没了三年多,可那些西北军中依然有不少人愿意追随。
钟离氏族后继有人,那些西北军肯定会愿意追随。
西北军本就一盘散沙,如今有人能把那盘散沙勉强凝聚起来,把其中还能用的给挑出来,何尝不让人担忧。
先前的西北军是块肥肉,谁都想要,可又谁都啃不下来,只能听之任之。
那时是有人期盼着能重新掌管西北军的,可谁都希望那人是自己这方的,而不是钟离氏族的人重新杀回来。
当初钟离氏族在西北的影响,可比朝廷还大。
多数的西北军只听从钟离氏族的调遣,并不愿意听从朝廷的指派。
虽然先前在对抗匈奴的时候死了不少,可留存下来的也还是有。
钟离修如今站出来,那些还没死的肯定会去追随于他。
不过,钟离氏族还有人活着,最该着急的并非宁双王氏,而是皇城中的那些人。
跟刘胜还有所犹豫不同,宁双王氏的人在收到消息后马上就确认了钟离修的身份。
宁双王氏立马让人把消息散布出去,让这天下都知道当初定北侯府一脉还有人在。
来这一出,宁双王氏也是为了让水更加浑浊而已。
清水不好下手,浑水才好摸鱼。
钟离氏族还有人尚在的消息一经散布,各方势力各有反应。
其中最为耐人寻味的,就属张成。
张成从前就极为崇拜定北侯府,先前定北侯府被降罪,他一直觉得那是诬陷。
定北侯府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若非定北侯府在,西北说不定歩了寒安十二州的后尘。
听闻钟离氏族尚有人在,张成喜不自禁。
甚至当他得知人如今就跟着容家起事之后,他再度想起了先前容惊羽让人送去的信。
张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之所以起事,也不过是这世道实在容不得他活着而已。
至于那至高之位,他很清楚自己没那个本事,依靠着手中这些人,也做不到。
他的那些亲信,都是他的乡亲父老,他一直都紧绷着一根弦。
他知道自己最终很难成就大事,可还是得撑着,替他们撑着。
多方势力都在尝试拉拢他,他一直在观望。
他如今就待在一处,并没扩张出去。
跟着他的那些人,多数都是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可若是交手就难免会死人。
张成一直留在一处,可他手中的实力不容小觑,自然会有不少人盯上他。
容家递消息来,希望能谈谈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动了心,如今动摇得越发厉害了。
与张成的高兴不同,魏王和镇国公得罪钟离修还活着的消息,脸色当时就变得很难看。
当初定北侯府还有后人在,而且还是那场战役里边活下来的漏网之鱼,这对于魏王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欣赏定北侯府一脉,但并不希望成为他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