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收到钟离修还活着的消息,立马就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回了京城。
太子在收到魏王的消息之后,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原本要应付那些叛军就已经很麻烦了,靖安侯也不是好对付的,如今竟然又跑出来一个当初定北侯府的人。
太子心中有那么一瞬动摇,但很快又坚定下来。
大顺并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跟那些人拼到底。
他给魏王去了信,还是重申了先前的意思。
这天下的兵马,但凡能调动的,他都有权调动,若是哪方将领不听从,可先斩后奏。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很多时候制止说说而已,事后还是会被降罪。
但此时,这句话倒是成了现实。
太子把能交出去的权利都交出去了,只盼着三皇子能够大获全胜。
如今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不管先前闹得多么厉害,如今都必须同舟共济。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该不安生的人依然还是不愿意安生,安王的人甚至还在鼓动他这时候逼宫。
魏王把京畿大营都带走了,甚至连羽林军太子都给了一半。
羽林军历来可是只守卫皇宫的,但现在能调动的兵力有限,太子连羽林军都没放过。
那些鼓动安王的人,正是那些世家大族之人。
都到这时候了,他们还想着要分一杯羹。
或者说,是想在大顺气数耗尽之前,在最后弄到最大的利益。
安王和几位兄长斗了这么多年,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傻子。
大顺如今山河日下,就算是他能够登上帝位又如何?
他非但没有听从那些人的话,反倒是把身边挑拨之人都给处置了。
有些是朝臣,他就不惜在朝堂上亲自状告,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他本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只是这些年他必须得小心翼翼,变得圆滑才行。
在宫中他还有母妃,也有自己的妻儿,他何尝输得起。
当他直接在朝堂上状告之时,不少朝臣都惊掉了下巴,觉得安王是摔坏了脑子。
诚然那些人有自己的算计,可他们也都是安王阵营的人。
安王这般动作,无异于自断臂膀。
太子没想到在这时候站出来的会是安王,他们争斗得厉害的几兄弟里,安王反倒是相对不起眼的。
他们从前也是一同长大的兄弟,何尝又看不透安王的性子。
这么多年,安王才是真正被架着和他们争斗的。
安王背后那些世家大族,从不曾放过他。
他们想让安王成为傀儡,可安王不会愿意,元和帝也不会放任自己有这么一位继承者。
安王登不上帝位,这是一早就注定了的。
他自己就未必不清楚,只是他没有后退的选择而已。
其实跳得欢的不只是安王手下那些人,晋王手下那些人同样也不老实。
跟安王当朝自断臂膀不同,晋王甚至对手下提议也动过心。
只不过,他最终还是清醒的,知道此时绝不是能动手的时候。
太子当朝就处置了那些人,在听到安王状告弹劾之时,太子的神色分外复杂。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兄弟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但有些事,却又好像还和从前一般。
太子在龙椅旁从高处往下看,安王跪地弹劾,端的是一派恭敬。
他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看到他略微弯下的脊背。
曾几何时,他这个六弟还是满身傲气,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中拿着一把剑,说自己想去闯荡江湖。
曾经满腔热血的少年,终究也成了如今阶下跪着的臣弟。
被安王当朝弹劾的那些官员被处置之后,太子却没有能力将他们的家族尽数处置,最终也只能草草了之。
因为当朝弹劾导致那些官员被斩杀,那些官员的家人都记恨上了安王。
太子能猜到安王的处境极差,接连几日都许了安王无需上朝。
可讽刺的是,大顺如今还没倒下,那些世家就有人敢去安王府暗害安王。
安王如今还是大顺的亲王啊!
晋王先前只想着拉拢那些世家,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信心,觉得自己肯定能够控制得了他们。
直到他看到安王如今的处境,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那些世家从来都是择人而噬的猛兽,怎么可能当真能够听从他的号令。
意识到这事儿之后,晋王也老实了很多。
太子每日处理朝政都忙到半夜,直接就歇在了皇宫。
可元和帝先前就懈怠朝政好几年,很多弊政更是存在多年,他如今已然无力改变。
江山可能面临着倾覆,太子身上那些荒唐的习气倒是一一收敛。
但在得知当初的定北侯府尚有人在的时候,太子还是忍不住又去了一趟元和帝的寝殿。
先前放魏王出来的前夕,他在元和帝的寝殿待了大半宿,之后就再没有去过了。
当他再度踏入元和帝的寝殿,他发现元和帝比他上次来看的时候还显得稍微好了点。
太子心中顿时觉得万分讽刺,认为元和帝还是满心都是他的那些兄弟们。
他把老三给放出来,元和帝的情况都好了这么多。
殊不知,元和帝确实是为了此事高兴,却并非是为了魏王而高兴,是为了太子。
太子荒唐了好几年,这好几年里,他也是心焦的。
当初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将如今的太子视为自己的传承者,先前多番对太子失望,最终还是没废太子。
储君乃国本不可轻易动摇是原由之一,可最为重要的,太子也是他亲手养出来的,他实在是不忍心。
如今太子在江山飘摇之际能够放下自己和兄弟之间的那些争斗,元和帝很是欣慰。
这就证明着,这么多年,对太子的那些栽培还是没有白费。
太子虽然荒唐了些,但在大局当前之际,依然不失为一位合格的储君。
他们父子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元和帝以为太子和上次一样,只是想和他诉说心事而已。
结果太子一开口,元和帝刚有了点起色的身体顿时就变得更差了。
“父皇,当初定北侯府的事,您还是留下后患了,先前我们都没猜错,定北侯府那个没法确定身份的小子,还活着。”
当初定北侯府父子三人都在战场上,定北侯和其世子的尸首都寻着了,能看出是本人。
只有定北侯的幼子,根据衣物和随身携带的物品寻到了尸体,可寻到之时尸体面目全非,认不出人来。
当初为了堵人口舌,元和帝默认了他们父子三人都死了的事。
但实际上,这几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追寻。
他始终觉得,当初的那小子并没有死。
那么多尸首,偏偏他的尸首面目全非,着实巧了些。
可怀疑归怀疑,元和帝心中还是一直抱着侥幸的想法。
他觉得纵然钟离修还活着,也不该有卷土重来的胆子。
“那小子现在和靖安侯那个逆贼联合了,西北军那边,怕是要稳不住了。”
西北军的事不用太子明说,元和帝心中自然清楚。
他当初就是见西北军只认定北侯府,才心生忌惮,哪怕是与匈奴合作都得毁了定北侯府。
西北军先前虽然一直没有顺利到他手中,可零散着的西北军,和先前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可当初逃过一劫的那小子竟然又回来了,还和靖安侯在一起,那西北军那些老人肯定也会跟着一同造反。
元和帝甚至都不怀疑,自己下一次听到靖安侯那方的消息,就是西北军部分也已经加入其中了。
单单一个钟离家的子嗣并不可怕,真正棘手的是那群身经百战又忠心耿耿的西北军。
元和帝怒目圆瞪,可他现在也只是躺在床上无能为力的老人罢了。
他再度昏厥,太子则在御医进来之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