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修话音一落,舒明蓁还听出了他话语中略带了一点点委屈。
大概是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偏偏他大哥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哄着,有点不大高兴。
可这些事回想起来,其实也是当初亲人满满的挂怀。
钟离修当真是在家人的关怀中长大的,就和她一样。
她好像隐隐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钟离修吸引。
若仅仅只是因为他容易羞涩的性子,那绝对不可能。
舒明蓁先前其实也一直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和钟离修慢慢走到一起的。
分明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俩都相互警惕着对方,甚至有些躲避着对方。
现在舒明蓁倒是好像想明白了点,他们能走到一起,大概是是因为彼此相似。
她和他有着不相同,却又那么相似的经历。
相似的经历带给了他们相似的灵魂,冥冥之中相互吸引着对方。
他们都在家人的关怀中长大,却又被迫一夜之间成长。
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直接就面临着重大的变故。
“我最后一次见到四姐哭,就是四姐出嫁的时候了。”
“四姐大我两岁,在她十六岁那年出嫁,四姐的夫家是娘亲挑选了两三年才定下的。”
“在我看来,四姐其实嫁得有些远,要三日才能到她夫家。”
舒明蓁大概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放在如今,三日的路程其实嫁得不算远。
当然,若是她日后有了女儿,嫁出去如果受了欺负,她半个时辰内赶不到处置对方,那都算是远嫁。
她不想要孩子,可若真是有什么天意有了孩子,她大概还是会让他来这世上。
只是她很担心,自己大概是没法做一个好母亲的。
她这般想着,钟离修竟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明蓁,日后等我们有了女儿,可不要让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最好能在一炷香内赶到。”
舒明蓁微微有些无语,钟离修这想得比自己还要好。
一炷香内赶到,那几乎跟隔壁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不不,还是让女儿招赘吧,咱们也养得起。”
在黑暗中,舒明蓁默默翻了个白眼。
钟离修着实是想得有些远了,还没影的事,就开始担心上了。
但其实,她也觉得钟离修说的在理。
与其让孩子嫁出去适应一个新的家,不如让她招赘。
反正都得是有一方来适应的,凭什么非得是她的孩子。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舒明蓁立马意识到自己也被钟离修给带沟里了。
原本好好的说着他四姐,竟然敢又开始想起女儿来。
关于孩子的事,舒明蓁一直还没和钟离修好好谈过。
她不大想要孩子,至少现在不想要。
在这个动乱的时候,有孩子来了只会是不小的麻烦。
她一向是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但她还是觉得今日不适合。
钟离修本来就因为家里人心绪不宁,她若是在这时候提起孩子的事,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孩子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的,她一直有准备。
她的异能还能用来蕴养自己的身体,她暂且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只能调整了身体状态。
但这一切,她暂且还没跟钟离修说起过。
不过,她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他。
如今现成的借口都有,确实不是个要孩子的好时候。
行军打仗的途中,可不适合养孩子。
三皇子带军持续北上,但其实军队中也不是没人有异议。
就如他先前所猜测的那般,出发那日的天气还是影响到了不少人的想法。
尽管三皇子觉得,冬日飘雪再正常不过,可偏偏是出发那一日。
有些人还没开始对上,气势就先没了。
嘉临关那边的消息管得比较严实,有些难以传出来。
三皇子派人去打探到的消息有限,值得让他高兴些的,大概就是靖安侯不会把边军全部用起来。
这才是他认识的靖安侯,哪怕是要造反窝里斗,也不会给匈奴任何可乘之机。
三皇子所到之处,所见皆是满目疮痍。
那些百姓们见到朝廷的军队,没有丝毫欢迎,反而都隐隐带着点抗拒。
尤其知道他们也是京畿大营的之后,那抗拒就越发明显了。
三皇子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知道如今的局面都是先前镇国公带出来的人造成的。
可他没法子去指责镇国公,这一切是元和帝的错。
那时候分明知道要用镇国公,可却在那时还想着留一手,镇国公的副将并不是他的人,并不会多么听从他的调令。
元和帝来这么一出,当时的魏王就觉得不妥,但他深知父皇也在忌惮着他,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沉默。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人心不齐,可镇国公那时带出来的人,人心都不知道散乱成了什么模样。
十万人,多数各有各的想法。
魏王那时每日都能收到朝廷征讨军队的消息,交手之时,那些人总不大尽心,只想着保全自己。
而在寻常休整之际,却又总想着好好享受,抢掠百姓,跟土匪没什么两样。
甚至因为他们是朝廷的军队,有时还会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觉得朝廷不会为了几个百姓惩治他们,先前的元和帝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是镇国公想管都管不了。
出征还未见多少成效,朝廷军队的名声就差到家了。
这一切,都是怪那些行事肆意妄为的将士。
在出征之前,魏王就曾下了死命令,不许手下的兵劫掠。
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在乎那些百姓的死活,他也觉得那些百姓就该为平叛出一份力。
既然不能上前线,提供些东西也是可以的。
他之所以下这样一道命令,实在也是被逼无法。
朝廷军队如果继续这般下去,怕是每到一处地方都会被当地的百姓所阻拦。
他们想知道的很多消息,还得从百姓口中打听。
若是一开始就将所有人都得罪了,这番征讨也算是败了一大半。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不把魏王的话当回事,先前派出来的兄弟们都能做的事,凭什么他们不能?
那些人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还是想要什么就直接上百姓家去抢。
他们这么一来,不少百姓都苦不堪言,甚至开始诅咒朝廷军队。
魏王很快就发现有人阳奉阴违,他抓了几个为主的,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给砍了。
众人见魏王是认真的,这才收敛了不少。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在心中不服气的。
他们觉得自己做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事儿,只是想要点东西享受一二,是那些百姓太过不识好歹!
有魏王压着,京畿大营的那些人老实了很多,百姓不再像先前那般怨声载道。
但魏王很清楚,这并不够。
驻守嘉临关的边军有二十余万,虽然魏王清楚靖安侯还会让其中一部分人镇守在嘉临关,以防外敌入侵。
他手上同样有二十万从京畿大营带出来的,看似他手上的兵力更足,但京畿大营里边带出来的人,跟边军怎么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北方本就已经割据得厉害,除了靖安侯以外,还有其他势力需要对付。
若是处理不好他们,跟靖安侯交手之际,难免会腹背受敌。
魏王每每思及此,都难免埋怨元和帝。
他很清楚,国库空虚是事实,但元和帝的私库也不空虚。
在该减免赋税的时候,偏偏还要强征赋税。
魏王并不是替那些百姓着想,他的眼里同样没有那些人,他在乎的,只是强征赋税给他带来的麻烦。
镇国公先前也收到了命令,带着还剩余的将士和魏王会合。
他先前带出来了十万将士,如今还剩下七万有余。
朝廷征讨的军队,拢共将近三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