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灾一事牵扯出来许多人,元和帝又处置了一大群人,以至于到了年关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元和帝处置了那些人,位置空了出来,身处高位的那几人,谁都想把自己塞进去。
一时间,朝堂上那些官员舍本逐末,口口声声为了雪灾的事儿,实际上还是为了自己。
元和帝历来不是个什么好性的帝王,那些官员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雪灾的事儿却始终没有解决。
到最后,只能选择像商人‘借粮’。
可这借来的粮食衣物究竟还能不能还回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因着这事儿,不仅朝堂上的人唉声叹气,那些收到消息的商人也个个难受。
元和帝一道圣旨下来,他们不照着做就是抗旨,整个九族都得跟着覆灭。
若是照着做的话,那他们的那些粮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朝廷是个什么模样,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提出这个法子的并非官员,多数官员屯粮本就是借着名下的铺子,直接向商人借粮,其实也动了他们的利益。
这个法子,是元和帝的妃子提出的,近两年的新宠,短短一年多就无子爬到了妃位。
丽妃宫女出生,背后没什么依仗,仗着张俏丽的容颜,实则没有多少脑子。
她背后没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替她谋划。
丽妃出了这个主意,元和帝对她大加赞赏,赏赐了许多东西。
她因此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被许多人给惦记上了。
法子虽然是有了,但已经到了年关,想要年前赈灾已经是来不及了。
雪灾最早的一份折子是在十月底,元和帝看到的第一封折子却已经快到腊月。
中间隔了近两个月的日子,本就死了不少百姓。
赈灾一事又一直拖着,竟然又拖了一个来月。
三个多月的时间看似不长,但那些雪灾严重的地方,百姓都快死了一半。
若非雪灾不便赶路,那些灾民早就赶到京城来了。
钟离修一直关注着朝堂的事儿,他知道当今的朝廷靠不住,不管是君主还是朝臣都只在乎自己,但没想到能做到这个地步。
三个多月,那得是多少条人命填在里边了。
朱门歌舞升,阡陌哀乐起。
死的人太多,民间多数连葬礼都顾不上办。
前日刚走了一个亲人,明日说不得就轮到自己了。
靖安侯府虽然闭门不出,但京中的事儿还是清楚的。
他们先前留下的那些粮食和衣物,借着由头已经送去了边军。
只是那些东西,到底是杯水车薪。
这天灾不知还有多久,等朝廷赈灾之时,说不得都有了空城。
因着世子被罚,又正是雪灾肆虐之时,靖安侯府的年过得也十分冷清。
靖安侯府如此,但总有些世家不怕死,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过年要热闹一番。
大年三十当晚,容成蹊兄弟俩听着府外传进来的爆竹声,心里五味杂陈。
京中权贵所居之地爆竹声声入耳,同样是在京中,那些暗地里的乞儿却不见几个。
不是因为京中人人安乐,不过是在这天灾之下,普通百姓尚且难以保全自己,何况那些居无定所又衣不蔽体的乞儿。
皇城根下都是这么个模样,其他地方还不知糟蹋成什么样。
容成蹊一直让人注意着雪灾的事,有些雪灾厉害的地区,官员为了不影响自己作乐,竟然已经开始公然抢掠百姓。
这样的官员哪里还是官员,土匪都比不得他们厉害。
百姓苦不堪言,却又求告无门。
再这样继续下去,安慰了百余年的顺朝,怕是又要乱了。
钟离修大年三十是跟着周掌柜一起过的,安阳城的知府虽然平庸无能,但至少没有鱼肉百姓。
他和容成蹊一样,手头有着不少雪灾的消息,可那些消息当真是让人不敢看。
那一封封信上的哪里是一个个字,分明是一条条人命。
西北是重灾区,钟离修忧心不已。
除了当初那些跟着定北侯府一起倒下的家族,还有那些他已经不愿意再提的背叛者,剩下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伯也都在那。
钟离修忧心不已,周掌柜自然也是跟着着急。
西北那边有多重要,他跟随定北侯府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仅仅是西北,靖安侯府镇守的嘉临关同样也好不到哪去。
在雪灾之前,嘉临关就断了粮饷,那些粮饷不是被贪了,就是被提前收到消息的官员给昧下等着发灾难财。
先前靖安侯府闹了那么一出,元和帝看不下去,还是给补上了粮饷。
可当时给嘉临关送去粮饷的时候,元和帝也不曾想到国库已经成了那个样子。
他早知道国库银子不多,但粮食也缺成这个样子还是没想到的。
顺朝多年不曾闹过严重的天灾,国库的粮食应该多到堆不下才是。
元和帝也是没想到,国库那些粮食都有胆大包天的敢偷出去。
朝廷上的腥风血雨一时半会儿还影响不到安阳城,舒家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大年三十的下半夜,钟离修其实去了舒家一样,在院子外远远的看着,不曾进门。
大年初一,舒明蓁一家子又去老屋那边拜了年,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大家的亲戚都不远,初一就走了差不多,那些远的,倒也不急在一时。
赵思源一家照旧还是没出门,邻里间也没拜年,就把家里院门禁闭。
就算冬日再冷,大年初一邻里间还是想着多少打个招呼,像赵思源家这样院门紧闭的,倒是让不少人都扫兴。
哪怕平日闹得不愉快,只要没有撕破脸闹得很难看,在正月里还是会打声招呼的。
舒明禄心里也犯嘀咕,虽然初二才上岳家拜年,可他们家如今都在村子里,借着来老屋拜年过来看看也成呐。
但赵思源没有,他又烦上了舒兰。
守岁之时,赵思源熬不住,往常年他也是不守岁的。
他回屋之时,舒兰已经裹着并不算暖和的被子睡着了。
赵思源屋内就这一床被子,舒兰全都裹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到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成亲之前,舒兰的那些小性子他觉得可人,如今成亲之后还是这般模样,就只觉得舒兰太不像话。
他也知道,她在娘家的时候日子其实也就一般,可嫁了人她反倒好过了。
赵思源自认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家,但像舒兰这样不事公婆也就算了,连他这个夫君也不搭理,他还是难以忍受。
他也不想想,刚成亲之时,舒兰分明还是温柔小意的,虽然和罗氏也吵架,但始终顾念他。
舒兰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他赵思源才该负责。
赵思源家惹了村里人不少怨气,舒明蓁听着这事儿的时候都觉得荒唐。
大年初一就闭门不见客,跟一家子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舒明蓁给家里人都喝了灵泉,守了一晚上岁,大家的精神都还算可以。
外边积雪深,除了常走的道村长天天让人清理以外,那些没什么人去小道积雪都快齐腰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那些被村长安排清雪的人就开始干活了,舒明诚也在其中。
穷人家吃盐都舍不得放,更不会用来清雪,只能用铲子一点点清理。
不过一个晚上过去,积雪就已经没过了脚踝两寸。
舒明蓁看着那扫出来的道,不由想起前世冰封的那段时间。
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平时有说有笑的邻里也能拔刀相向。
说不上来谁对谁错,那时候对错已经不重要,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舒明蓁叹气,她希望这场雪灾早些过去,难得逃离了末世,不是为了陷入一个新的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