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惊羽准备的席面也是用了心的,多数都是南边的菜。
酒是容成蹊准备的,今年的桂花酿,舒明蓁尝了点,没多喝。
钟离修也同样喝的不多,他还记着先前接风宴上的事儿,同样他也不大喜欢桂花酿的口感。
身为钟离修多年的好友,容成蹊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喜欢桂花酿,但他还是这么准备了。
酒本就不是为了给钟离修准备,他现在倒也不想让钟离修多喝。
好友被关在门外这种事,拿来笑话一二就够了,若是一直发生,钟离修也不是什么多好脾气的。
他向来不喜欢被灌酒,平日本也不是个嗜酒的。
更何况舒明蓁还在,她先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容成蹊觉得自己若是当着她面再给钟离修灌酒,说不定明天醒来时,他屋内也能多出点什么来。
舒明蓁并不知道容成蹊这点小心思,她的心思全都在容惊羽身上了。
她不否认自己先前确实有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意图,这就让她对容惊羽找她越发难以理解。
靖安侯那些部下那么多的家眷,偏偏想起她来。
她知道有容成蹊在,她不可能一直把自己给隐藏起来,但至少目前,她没有走到台前来的想法。
钟离修那些部下对她的身份还是颇有微词,虽然她不在意那些人的论调,可钟离修总是比她还要放在心上。
每次听到有人说她不是,钟离修总是比她本人还要不高兴。
她不想让钟离修为这些事浪费时间,当然,她也绝不承认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惫懒。
如今站在钟离修身后替他谋划,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若是站到人前来,她总觉得会有更多的麻烦。
容惊羽找她肯定不会是就为了看看她,他一直不开口,她就一直惦记着。
直到席面吃得差不多,酒也喝了不少,容惊羽才开口。
“钟离夫人,不止您对您家里人日后有何安排?”
听到容惊羽如此称呼自己,舒明蓁还是一阵恍惚。
她和钟离修成亲之后,最不习惯的大概也就是这个称呼。
平日里听得很少,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还是在接风宴上时。
那时候那些夫人们与她并不相熟,还不知道她的闺名。
恍惚了那么一瞬,她才回过神来。
容惊羽这般称呼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她不大习惯而已。
一直关注着舒明蓁的容惊羽自然也看出了她那一瞬的怔愣,只是他没能明白意味着什么。
他只以为,是他突然提起了舒家人而已。
舒明蓁把她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密不透风的。
他有尝试往他们身边放人,但总是不大顺利。
舒明蓁没有制止他往她自己身边放人,反倒是非常介意他往舒家人身边安排人。
自己送去的那些人,她半点都没有遮掩的全送了回来。
不管是以什么名义送过去的,她都没有留下一人。
“我家里人都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能有什么安排,不过是他们不放心我想跟着罢了,就只是跟着我们。”
舒明蓁轻轻拨弄着茶水中的浮叶,看似只是随口一答。
她的话容惊羽可不相信,她不会当真不为自己家里人做一点准备的。
如今虽然还没有正式和谁交手,可交战是迟早的事。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没什么能够彻底说明白的。
她想尽办法要保全自己的家人,但其实本就没法子保证不会出事。
她家里人是她的软肋,她尽力保全着他们,可谁也没法有十成把握保证自己不会出事。
容惊羽其实也在准备后手,若是他出了事,很多事也是早已被安排好的。
他并不相信,舒明蓁不会为自己的家人做任何安排。
如果只是让他们跟着,舒明蓁先前在接风宴上的时候,就该让他们直接去安排好的住处,不会让他们出席接风宴。
她并没有把他们藏起来,而是让他们去接触其他人。
她所做的,和她如今说的,并不是一回事。
容惊羽其实还是相信自己直觉的,他很清楚,舒明蓁不会不给自己家人安排退路。
“若当真没什么安排的话,我倒是觉得子安很不错,不知钟离夫人对您二哥往后跟着我,可有什么想法?”
舒明蓁的目光依旧还停留在手中的茶水上,似乎容惊羽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容惊羽和舒明泽接触的事她早已知道,是舒明泽亲自告诉她的。
就算他不说,她放在他们身边的人也不会瞒着他。
这是舒明泽自己的决定,他并不想处处等着舒明蓁安排。
舒明蓁也清楚,她是没法说服他的。
她并不很愿意舒明泽跟着容惊羽,但她也确实不希望舒明泽的本事被埋没。
当舒明泽跟她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默许。
容惊羽其实隐隐也能猜到舒明蓁对这事的态度,不然的话,舒明蓁肯定有法子隔开他们。
“大公子,这是我二哥自己的事,我一个当妹妹的,怎么好插手兄长的事。”
舒明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舒明泽的事儿,她不会掺和,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之所以先前那么反对舒明易的事,不过是因为舒明易如今年纪还太小了。
若是他再稍微大上几岁,他要去战场她绝不拦着。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但舒明易年纪还太小了些,舒明蓁不会放任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容惊羽明白了舒明蓁的意思,没再抓着这事儿不放。
他先前就和舒明泽商议过,让他跟着自己,但舒明泽只说还要考虑。
那时候,他就知道症结还是在舒明蓁这。
先前她对舒明易的事那般反对,舒明泽担心她同样会反对自己的事。
“钟离夫人不必如此见外,跟着谨之喊一声容大哥便是。”
舒明蓁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朝他微笑着点头。
“容大哥也不必太过客气,钟离夫人着实听着别扭。”
容惊羽微微一愣,他可算是意识到,自己每一次称呼,舒明蓁似乎都会微微停顿一瞬了。
“自然,那就喊声弟妹了。”
“容大哥。”
舒明蓁也跟着再度喊了一声,这声称呼也算是态度缓和些的体现。
她很清楚,自己先前让钟离修朝他要弓和鼎的事,一定让他心有不满。
这仗还没开始打呢,主公就先被怀疑上了,换成是谁都不会高兴。
舒明蓁深知这般道理,可还是没有遮掩。
有些事,她就是喜欢摆在台面上谈,尽管,更多人还是想遮掩一些。
这算是舒明蓁性子中恶劣的一面,她不喜欢总给人虚与委蛇。
她这般性子,钟离修是最早意识到的。
最初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因为她这般恶劣的小性子也只是对着他使而已。
直到后来,陆珏房中出现纸鸢,他一下就猜到是她干的。
那时她才意识到,她这般看似无伤大雅的恶劣小性子,并不只是总爱看他脸红而已。
他那时也担心过,她会因此给自己带来麻烦。
可是到后来,他意识到她比自己有分寸多了。
她爱捉弄人,但这绝不会给她自己带去麻烦。
若是会给她带去麻烦的事儿,她压根就不会做,她根本不想给自己增添任何麻烦。
先前她让自己直接找人要弓和鼎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她的促狭。
明明知道对方肯定会不高兴,还是这般做,她这般小性子,当真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钟离修始终觉得,有些小性子的舒明蓁也是分外可爱的。
他不会忘记那一日在河滩边的场景,那时的明蓁,总有一种随时会离开的感觉。
比起她那些小性子,他更不喜欢那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