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这些年匪患本就严重,尤其是官匪勾结严重,如今因为赋税问题起了冲突,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很可能也会落草为寇。
落草为寇的人多了,官府势必就管不了了,这天下肯定是要乱起来。
就西北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赋税一事暂且还在可控范围。
只要这时候元和帝下令减免赋税,最好是赦免村民,那些百姓还是很好安抚的。
可就像舒明蓁先前感觉到的一样,元和帝好像是把脑子扔了。
他不但疑心深重,而且刚愎自用。
朝堂上分明有人进谏减免赋税他不听,让安抚百姓也不听,反而选择了暴力镇压。
元和帝来这么一出,其实是出乎很多人预料的。
这时候这般行事,无疑是莽撞的。
但元和帝都已经下令,剩下的人也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好在元和帝勉强还算清醒,没有发动大军,只是让当地的官府镇压。
可许多当地官府对于匪患寻常时候就是无能为力,更不要说如今群情愤慨的时候。
官府对付不了匪患,只能把目光放在那些百姓身上。
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成了官府下手的目标。
为了能够顺利收缴赋税,官府不再只派几个小吏去收缴,而是派出了府兵。
那些府兵早就得了命令,但凡是有人敢违抗,直接格杀勿论。
如此一来,百姓和官府之间的矛盾就越发厉害。
刚开始的时候,百姓们还顾忌官府威严,不敢公然违抗,只敢在背地里难过。
毕竟那些交上去赋税何止是粮食,更是一家子的性命。
没几日,因为有人不愿意缴纳赋税被杀,百姓们纷纷开始反抗起来。
最初那个因为反抗被杀之人,实在是家中交了赋税一家子全都得饿死,粮食还不够交赋税还得补银钱的人家。
也是被逼急了,想让家里人都能活下去,才不愿意交赋税。
据传来的消息,他也只是请求通融,愿意来年多缴纳赋税来填补。
可就算是这样,府兵依旧还是直接下了杀手。
收缴赋税本就不顺利,出了这么一场岔子,百姓们更是纷纷与官府对抗起来。
反正缴纳赋税是死,不缴纳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一把。
这是多数人的想法,那些百姓虽然没有兵刃,可木棍锄头谁家还能没有。
刚开始是西北,毕竟这几年西北就是一盘散沙,官府威信远不如从前。
西北只是个开始,随后整个北方都开始有人反抗,不愿意缴纳赋税。
甚至,有人起义了。
去年雪灾时就有人起义,那时候还只是希望朝廷能够注意到他们,救一救他们,闹得并不厉害。
这一次,朝廷明显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那些百姓也忍受不了了。
那些百姓和府兵对抗起来并不占优势,但是百姓人多势众,那些府兵反倒是落了下乘。
百姓奋起反抗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元和帝终于开始慌了。
只不过,这时候已经迟了。
本来百姓不想缴纳赋税就是为了活下去,可在冲突之中已经死了不少人。
那些人,都是有家人的。
消息传到南边的时候,北方那边已经十分不可控了。
朝廷没办法,那些府兵对付不了,只能派兵镇压。
元和帝甚至还下了圣旨给靖安侯容盛,让他一同配合镇压那些起义的百姓。
世代镇守嘉临关的容盛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兵刃还有对准百姓的一日。
他不愿意将兵刃面向百姓,只能选择拖着。
朝廷派兵镇压,可在京城的那些武将多数只会纸上谈兵,说起来一个比一个动听,真要用上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元和帝大怒,随即直接点了几位武将出兵镇压。
十万大军,由镇国公带领前往北边镇压反抗的百姓。
可北方虽然是起了叛乱,但没有任何一支叛军成了气候,人员相当分散,不利于镇压。
镇国公早些年就在朝堂上没多少威信,这次才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
他其实也不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接下时也是满心悲凉。
这不到一年以来,派出去的大臣,出了是处理威远将军的那一位回来了之外,其他两位都死在了任上。
镇国公已经快到花甲之年,他早些年是上过战场的,可如今他已经多年不曾带兵。
可就算他不带兵,他也知道京城大营那些将士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存在。
他们很多都出身世家,只不过是旁支,他们去军营,也不过是为了混日子而已。
这样的兵将带出去,别说是镇压,光是威慑恐怕都成问题。
百姓叛乱,钟离修并没有要赶往西北的打算。
将士手中的兵刃,应当是对准敌人,而不是身后的百姓。
况且如今北境大乱,一时半会儿根本处理不了。
最后的结果,要不就是北境能出一支有本事的叛军与朝廷对抗,要不就是被镇压下去。
如今双方都算不得能成气候,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
真正让舒明蓁他们三人都无语凝噎的,还是元和帝的命令。
北边都乱成了一锅粥,元和帝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南方的赋税。
怎么着,北边的百姓想活着,南边的百姓难道就不想活着了?
北边先乱起来的,但元和帝竟然还不想着先暂停南边的赋税收缴,反而再三催促官员询问。
那些镇压叛乱的将士,也是需要粮草的。
但那些粮草,国库没有。
北边叛乱,镇压叛乱的将士需要的粮草从南边出,完全不管南边百姓的死活,也真是够可以的。
关键是这时候,京城那边传来消息,粮草之事朝堂上还在扯皮。
陆珏待在京城,一日日面对着那些打陆氏主意之人,都有种想把烂摊子扔下跑了的冲动。
细想下来,他竟然敢觉得自己这些年竟然只有在安阳的那几月要轻松些。
虽然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许会杀了他的人,但他需要考虑的东西远没有在京城这般多。
北边大乱,靖安侯容盛消极镇压,元和帝终于是想起了远在安阳的容成蹊。
容成蹊自打北边起了第一场冲突之后,就一直有意让自己身边那些汇报消息之人的消息拦下来。
这个时候,他希望元和帝暂且忘了他。
他收到了来自靖安侯的信,也知道自己爹如今有多么为难。
一边是朝廷,一边是百姓,他似乎怎么做都不合适。
他如果现在回到京城去,势必也会成为掣肘他爹的工具。
靖安侯子嗣并不多,膝下儿子只有容惊羽和容成蹊两人。
早些年靖安侯曾经受过重伤,已经再难有其他的子嗣。
容成蹊在这时候回到京城,那就等于是把整个靖安侯府架在火上烤。
只要京城那边没有确切催促的消息传来,他绝对不会主动回京。
可若是京城那边催促,他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他兄长在京城,他不能置之不理。
尽管容惊羽早前就来了信,让他先照顾好自己,若是京城去信,也先想办法拖着。
但容成蹊并不能这般做,他若是这般做了,那他兄长的处境可想而知。
元和帝终于还是想起了容成蹊,他并没有以圣旨的名义把人召回去,可还是让人送了信过来。
承恩公府的名义送来的信,跟元和帝御笔亲书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都到这份上了,容成蹊必须回京城了。
送别的那一日,舒明蓁和钟离修一起去的。
望着他远去的马车,两人心里其实都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下一次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容成蹊此番回京,境况一定不会多好,没想到靖安侯府,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