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当真是准备了不少的好酒,除了他亲自酿的青梅酿,还有竹叶青,甚至还备下了不烈的果酿。
果酿是给舒明蓁准备的,但舒明蓁不怎么感兴趣,她还是更喜欢青梅酿一些。
那些果酿她喝起来,多少有些没滋没味。
青梅酿一共才不大的三坛,几人全喝完了。
容成蹊来之前,没想过自己能和舒明蓁这般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
先前,他是做好了和舒明蓁不合的心理准备。
他很清楚,自己和舒明蓁不合,钟离修夹杂在中间会有多为难,可他也不想退让,凭什么非得是他来退让。
像舒明蓁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不好寻,可偏偏让钟离修给寻着了。
他觉得,这算是钟离修应得的。
可舒明蓁和他以为的不一样,除了在门口遇上他时说了句门房,再没有跟他搭腔。
喝酒时,他还在担心万一她喝醉了该怎么办,可到最后三坛子青梅酿全都没了,他都带上了醉意,舒明蓁还是眼神清明。
钟离修和他差不多,多少都带上了一点醉意,阿梨更是醉得厉害,开始说胡话了。
只有舒明蓁,仿佛喝的是白水一般。
能减少些麻烦,舒明蓁向来是不吝于使用异能的。
她的异能让她迅速解酒,她也是当真可以做到千杯不醉的。
别说不醉,她现在出门,除了身上可能沾染到了一点酒气以外,就跟没喝酒似的。
周叔的青梅酿很不错,舒明蓁挺喜欢的,三坛子青梅酿,她几乎喝了一半。
在喝酒之前,钟离修和周叔都在担心舒明蓁的酒量,特地嘱咐阿梨必须得少喝些。
舒明蓁身边只带着了一个阿梨,若是她喝醉了,总不能由他们这群男子送走。
结果舒明蓁一杯接一杯的,脸上没有半点醉意。
倒是阿梨,喝了二两竹叶青之后,眼神就开始有些发直。
她惯常爱喝的是梨花白,竹叶青比她惯常喝的稍微要烈一些。
舒明蓁在阿梨喝酒的时候自己也在喝,先前她又让阿梨在周家酒肆堵过钟离修,她以为她的酒量还不错。
当她意识到阿梨酒量一般的时候,阿梨已经开始有些眼神发直。
她案子叹气,但最终还是没有拦下她。
难得喝一场酒,倒不如喝个痛快算了,反正她也不会醉,正好能让她知道阿梨酒量的深浅。
知道她的酒量之后,日后她也能心里有数。
舒明蓁回想了一下阿梨大概是喝了多少能看出有些脑子发懵,大概猜出了她的酒量。
她觉得,着实是一般。
这样的酒量,日后还是不要让她轻易沾酒的好。
上次让她来周家酒肆堵钟离修,还当真是难为她了,竟然没有先把自己给喝醉。
钟离修的酒量比阿梨好上很多,他比容成蹊多喝了许多,两人却都是瞧着微醺的模样。
容成蹊是跟着灵宝他们一起走的,灵宝稍微喝了两杯,含章完全没有沾酒。
对于这一幕,除了舒明蓁以外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舒明蓁本来也不是个爱劝酒的性子。
只是容成蹊起身的时候还好,多走了两步就开始有些摇晃,甚至差点撞在了门框上。
舒明蓁起先还在纳闷,他瞧着醉得也不厉害,为什么灵宝一副和含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只是瞧着不明显,实际上还是醉得很厉害。
她偏头看向眼神还算清明的钟离修,不确定他是不是也只是瞧着没怎么醉而已。
钟离修微微一笑,很容易就明白了舒明蓁的意思。
“清晏他实在是酒量不怎么好,却总是强撑着不让人看出来,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个样子。”
舒明蓁摇头失笑,要面子罢了,不算什么。
“钟离哥,你呢?”
“我?我倒是无妨,这些酒不过稍微有些头晕而已,我的酒量可比阿梨和清晏要好。”
舒明蓁觉得,钟离修到底还是带上了一些醉意。
若是寻常的他,可没有这么多的话。
钟离修有时很奇怪,让舒明蓁觉得她那张嘴就跟借来的似的,还得按字数收费。
他话总是不长,不管是两人待在一起时还是商量什么事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听。
舒明蓁自认为也不是个话多的,可每当她面对钟离修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的话着实不算少了。
喝醉酒的钟离修,看来和不好意思的钟离修一样,都很可爱。
舒明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但那是不一样的可爱。
“明蓁,清晏从前有一次喝醉了,半夜跑去我家马厩把里边的马都给吵醒了,还因为这事儿被陈伯给训了。”
钟离修刚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眼神中都是略微带着光彩的,可话一说完,他眼神中的光彩好像就没有了。
舒明蓁猜测,应当是和他口中的那位陈伯有关。
他家出了事,看他的模样,那位陈伯应当是不在了。
舒明蓁不想看到钟离修这般沮丧的模样,像是被淋湿的小狗,让人无端觉得不大舒服。
“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把马厩的马全都弄醒了之后,醉倒在了花园。”
说起这事儿,钟离修的心情又好起来了不少。
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从前的事儿,周掌柜在他开口说那些事儿的时候,就起身离开的房间。
屋内只剩下舒明蓁和钟离修,还有一个已经伏在桌上睡了的阿梨。
舒明蓁听着钟离修提起从前,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当日的那身骑装。
或许那般的钟离修,才是真正的钟离修。
不是大河村的猎户,是西北的少年将军。
若他家不曾出事,他或许还是那个少年郎。
如今的钟离修恨不得走一步看三步,甚至还得想着龙椅上那位什么时候能走。
但从前的钟离修,是可以半夜翻院墙去偷他爹藏着的好酒,不用担心自己第二日会被骂成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他有自己的伙伴,上边还有长辈顶着,只要想着自己就好。
可能那时候他最大的烦恼,就是他爹和兄长按着他,不许他随意去战场。
又或者是得不到的好马。
总之,不会是想着龙椅上的那位什么时候驾崩。
“那时我大哥有一匹极好的良驹,那时分明说好,还会再给我寻一匹的。”
“可最后新的良驹没寻到,但踏雪倒是先没了。”
说起踏雪,说起兄长,钟离修眼中的痛色实在明显。
舒明蓁想听他提起往事,但并不想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少的事。
覆巢之下无完卵,钟离修能够活下来,何尝不是上天垂怜。
就像前世的她一样,她自爆时完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从来没想过会有其他可能。
她在大顺醒来时,她脑子其实也是一片空白的。
原以为那些不过是虚构的,却不曾想到当真有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舒明蓁还记得,钟离修曾经说起过,他的母亲和祖母也还在,但却没有听他怎么提起过。
想想也是,他连当初的好友的都避着,家人应当也是没有见过的。
他聊起曾经,眼神中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怀念,眼底的笑意也压不住。
舒明蓁知道,他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家人。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像容成蹊的事一样去劝说,他已经开了这个头,剩下的其实也能想明白。
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
舒明蓁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但钟离修还在继续着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踏雪真的很好,那时我就总盼着大哥什么时候能寻着一匹同样的好马给我。”
“可踏雪死了,它是因为我死的,就像爹和大哥,他们都是因为我而死的。”
“我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
钟离修痛苦地将脸埋于双手之间,舒明蓁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此刻她敢肯定,他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