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进入了皇宫。
在空旷的宫道上马蹄声显得十分突兀。
守着宫门的侍卫见了来人的腰牌,便不敢做阻拦,放行。
蒋瑛已经换上了男装,坐在马车内,思绪万千。
尤其是在马车驶入宫门的那一刻,她撩开帘子望了望身后。
这一进入,就预示着她和李洵的计划破灭了。
这个巨大的深渊,不知道又要迎来什么困难险阻。
蒋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视线收回来。
马车停了下来,蒋瑛抬眼望过去,行了跪拜礼,“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奴才没齿难忘。”
睿王爷端坐在那里,一个大肚子挺着。
云安郡主顶替了她留在了沈府,需要有另一个人带她回到宫中。
这个人还能自由出入,且不被人拦下。
只能是睿王爷。
云安郡主找到了睿王爷,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睿王爷当然不答应,“你你你……可是郡主。需要上赶着跟那个武夫?”
云安郡主意志坚决,“父王,我除了他谁也不嫁。”
“不嫁就不嫁,为父养你一辈子。你是郡主,吃皇粮的,不怕饿死。”
云安郡主落泪,“父王,除了他我谁也不想要。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了,父王成全我这一回。若他还是不愿同我好好过日子,我就死心了。父王若不同意,我日后便带发出家了。”
睿王爷被吓着了,“你怎么一根筋呢?”
云安郡主道,“父王不是对母后也一往情深,至今不愿续弦吗?我大概随了父王了。”
睿王爷被噎了一下,道,“那个沈墨不是个好相处的。你这样真能成吗?你要知道,这要不成,你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云安郡主擦擦眼泪,道,“我决定了,绝对不悔。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若不行,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请父王成全。”
睿王爷没办法,只能同意。
随后道,“沈墨胆敢不认你,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和他掰扯清楚。你别怕,我就坐在他府上,也得让他就范。只强扭的瓜不甜,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夫妻之间的事情,冷暖自知,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他对你若无情爱,婚后你才是你煎熬的开始。蔓儿啊,你可得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心心念念都是他,以后如何女儿绝不悔。”
睿王爷发出老夫请的一声长叹。
他成全了云安郡主,陪着她胡闹了一回。谁叫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女儿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沈墨,又不是要去摘星星摘月亮。
睿王爷看了一眼蒋瑛,虽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但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
哼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什么溺亡没那么简单。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会玩了,以后别扯上我。烦死了,赶紧走吧。”
“若太后问起,还请王爷……”
“知道了知道了。”睿王爷不大有耐心的打断了蒋瑛的话,“我知道怎么说,你快去吧。”
睿王爷还在担心李蔓呢。
自己女儿和别人成亲了,他连杯喜酒都不能喝。
也不能看到他的女儿穿着大红嫁衣的模样,实在是遗憾。
蒋瑛从马车上下来,睿王爷吩咐,马车转头,又出了宫。
蒋瑛到了永寿宫门口。
时辰还不算晚。守门的小太监还不到打盹的时候。只是见到了蒋瑛,仿佛见了鬼。
“蒋公公,你你不是,不是……”
“我没事。太后歇下了吗?”
“还没吧?”
“我去瞧瞧。”
蒋瑛举步进了永寿宫。
先见到她的是慕言姑姑。正带了人进去,准备伺候太后沐浴歇下。谁知道就瞧见了蒋瑛。
“姑姑……”蒋瑛微微颔首。
“我没看错吧?”慕言姑姑快步走到她跟前,“你怎么没事?九殿下不是说你溺亡了吗?”
蒋瑛道,“小的命大,原是奄奄一息了,被人救了起来,死马当活马医,竟活了。只身子弱,养了一阵,才回来。”
慕言姑姑露出欣喜的笑意,“果真是命大,活着就好。太后还念叨你呢。许多人都不如你,太后用的不大顺手。”
蒋瑛道,“太后歇下了吗?”
“准备沐浴呢。我去禀报一声吧。”
“有劳姑姑。”
慕言姑姑和身边的宫女吩咐一下,径自进了寝殿。没多久就回来,对蒋瑛道,“太后知道了,她也高兴。叫你先回去歇着,明日来跟前伺候。”
“那我先告退。”
“去吧。你的屋子还空着呢。”
蒋瑛回了屋子,果真一切如旧。
大概是顶替她的人还没有选好。
她是知道太后用人有些苛刻的。
再回到这里,蒋瑛有些恍如隔世。
明明也没过去多久。
她坐在床边,想着找什么机会去见李洵。
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不见的消息。见到他要如何解释她又回到了宫中呢?
今天肯定不合适。如果她一进宫就去找李洵,被人瞧见,势必要起疑的。
只是思绪太多,一点也睡不着。
虽然她回了宫,沈墨不能奈她何,可是谁知道沈墨能做出什么来呢。
他可是御林军的统领啊。
还有以后。
她和李洵的以后要如何……
越想越烦,蒋瑛发出一声叹息。
门外突然有动静,蒋瑛瞬间警惕起来。
“是我。蒋瑛,你是不是回来了?”
子期的声音。最后一句,是一种不确定的忐忑。
蒋瑛竟听得如此真切。
蒋瑛去开了门,子期果真就站在门口。
他眼中有欣喜和激动,甚至有莹润的泪光。
他一步踏进来,双手扶住了蒋瑛的肩膀,“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这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就在脸上,掺不得半点假,叫蒋瑛不由动容。
她由衷的一笑,道,“嗯,活着回来了。”
子期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蒋瑛。
这份仔细,让蒋瑛忍俊不禁,她道,“如假包换,真的是我。要不然你掐自己一下?”
子期点点头,将手松开,道,“回来就好了。怎么听说是溺亡了?我若非身份限制,定是要出宫寻你的。”
蒋瑛是有些吃惊的。
若她和子期有些一见如故,可远远不到这个地步。
这个子期好像对自己很好,更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是子期主动来找的她。
好像是先前就知道他一样。
“不过是命大,好在是安全回来了。你坐下说。”
两个人坐下,子期激动的心情依旧没有减退。
蒋瑛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子期,你是不是先前就认识我?”
子期一怔,随即一笑置之,“说过了,你很像我一位故人的孩子,所以觉得亲切。”
“是吗?”蒋瑛也没想多。
——
一早上沈墨就出去了。
赶在所有人醒来之前。
张妈妈欢天喜地的进来,结果发现沈墨已经走了。顿时嘟囔道,“新婚的日子,还以为要睡到日上三竿呢。谁知道还是那么早,一点也不解风情。”
张妈妈摇摇头,拉着丫鬟去伺候沈夫人。
“夫人累坏了吧?咱们大人啊,还得慢慢来,还不大会照顾人呢。公务又忙,夫人担待些。”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将帐子勾起来,结果床上的人一坐起来,张妈妈吓得后退了一步。
丫鬟看过去,也是被吓了一跳。
张妈妈拍大腿,“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是不是眼花了?柿子,你看到的和我一样吗?人怎么变了?”
柿子也是紧张的和张妈妈挨在了一起,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蔓温言道,“你们没看错,从今天起,我便是沈夫人了。你们沈大人认了我的。”
“这这这……原来不是郡主啊?”
“原来不是,现在是了。张妈妈你记着,我同你们沈大人拜过天地了,日后这沈夫人只能是我。莫要再谈起是旁人的事情,传出去,你们会给沈墨招来话柄的。你们该知道,他的身份特殊,也有很多人盼着拉他下来的。”
又道,“我虽是郡主,却没那么多规矩。沈府原来是什么样,日后还是什么样。你们也不必拘谨。”
李蔓一番话恩威并施。
张妈妈和柿子相互看了看,逐渐接受了李蔓是沈府女主人的现实。
张妈妈道,“挺好挺好。郡主配咱们大人也是绰绰有余。柿子,赶紧服侍郡主,哦,不,是夫人起来吧。”
“好嘞。”
柿子上前伺候李蔓起来更衣。
张妈妈则是去叠被子。当然要去看一眼那纯白的帕子。
惊了一下,上面怎的没有落红?莫不是昨儿个大人根本就没……
扭头看了一眼李蔓,心里犯了嘀咕,也不敢问。
这郡主可不是她能招惹的人物。
反正只要沈墨认,他们做仆人的当然也就认。其他的一概不管。
柿子给李蔓梳头发,道,“大人早早就起了吗?还以为要多睡一会儿呢。明明听说皇上赐了婚假的。”
李蔓道,“他早早就走了,大约得有一个时辰了。”
柿子吃惊,“这么早吗?”
李蔓道,“或许是有公务。”
柿子还要问什么,张妈妈给她眼色,随后轻咳一声,打断了,“沈大人上没有爹娘的,所以一切从
“就在这里吧。”
“也好。”
张妈妈临走时又给柿子一个眼神,示意她别多问。
没多久,张妈妈端着早饭来了。李蔓也已经梳洗结束。换上了妇人髻。
张妈妈看了一眼,有些乐。
李蔓身世好,有修养,有学识,样貌也好。这样的配了沈墨,才是最好的。
“夫人用早饭。”
李蔓颔首表示了谢意,坐了下来。
张妈妈在一边看着她吃早饭,便问道,“夫人可带了陪嫁的丫鬟?这府里就我一个老妈子和柿子。咱们俩粗鄙惯了,怕夫人使唤起来不顺手。”
李蔓吃惊,“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这怎么够?”
张妈妈道,“大人一门心思都在公务上,回来的少。便是回来了,也就是睡个觉的事情,平时根本用不上我们多伺候。所以也就用不上这么些人了。不过夫人来了,就不一样了。这个家啊,还是缺个女人,操持起来,便有了样子。”
张妈妈说完,便将库房的钥匙递了过去,“大人月钱不少,家里还有些积蓄。这钥匙一直在老奴身边放着的。账簿也有,只我们不识几个字,账记得有些乱。晚些时候夫人要查验,老奴去取。这钥匙就先交给夫人。”
李蔓却没收,道,“他既然给了你,自然是信任你的。我初来沈府,懂得很少。在王府时,其实也没管过这些事。所以还是张妈妈先管着吧。”
张妈妈觉得这郡主也太随和了,反而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夫人管中馈是理所应当的。夫人不懂,慢慢学。咱们宅子里人少,事情也少,管起来简单的很。这钥匙夫人不收,那老奴先代为保管?”
“张妈妈管着吧。”随后又道,“府上人实在是少了些。不过我也不好擅自做主。若沈墨回来,我问问他的意思。”
夫妻之间相互敬重,身为郡主却不骄纵,张妈妈越看越满意,便道,“咱们大人父母走得早,什么都是靠自己,所以性子上冷清了些。但其实是个顶好的人。日久见人心,夫人相处久乐就知道了。”
“我知道。等我用完早饭,柿子带我在宅子里转一圈吧。我还不熟悉呢。”
柿子忙应下。
等转了一圈,发现这宅子实在是太朴素了一些。
以沈墨的身份,这宅子就算是奢靡些也正常。可见沈墨平日在这些方面是没什么欲望的。
“以后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吧,瞧着人也开心。那里……”李蔓指了个地方,“弄个秋千好不好?”
柿子欢喜道,“那真是好极了。以前就买过的,有时候大人练功的时候,不是被砍了就是被踢了,没活成。奴婢和张妈妈换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行。”
“大人竟还抱怨我们弄些没用的东西碍他的事,可气人了。。”
想到这个画面,李蔓有些忍俊不禁。
“他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