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说什么？我大约耳背了。”睿王爷惊魂未定，顾不上茶水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他从地上爬起来，撑着桌子问了一遍。怕再次跌倒。
“皇叔，我想毁了这门亲事。只不知道该怎么做，想请皇叔指教。”
睿王爷果然手更用力撑着桌子才勉强没再次倒下，“这这这……你你你……哎呀，小九，你是不是和我玩笑呢？”
李洵神色严肃，“皇叔觉得我是那种玩笑之人吗？”
“既不是玩笑，可别再说了。我们那么多号人都陪你走到这里了，怎么能说不娶就不娶了？北齐这里怎么交代？你父皇那里又如何交代？”
“我知道，所以想请皇叔一起帮忙想办法。”李洵说着，看向他。
睿王爷想到些什么，连连后退两步，“我可万万不行啊。我这把年纪了，这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吗？”
……李洵颇为无奈的挠了挠额角，“皇叔，我没那个意思，叫你顶替我娶了那位公主。”
睿王爷抚抚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皇叔请坐。”
“哦。”睿王爷对自己的失态倒没有多少尴尬，抚了一下衣摆，重新坐好，想着这茶果然不是好喝的。
尤其还是自己的侄子亲自煮的茶，喝起来烫嘴。
想伸手再去端，又将手收了回来。
摆出了长辈的架势，道，“你就算不是玩笑，我也只能当你随便说说。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说不算就不算了。好几百号人，这些人的安危你也不管了？”
“皇叔，我有我的苦衷。”
“不管什么苦衷，这决定都显牵强。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太子向皇上提出这件事，说是提前问过你的，你当时也同意了，对吧？”
悔就悔在这里。
因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是他想象的到。
李洵道，“实在是事出有因。”
睿王爷看了一眼他，硬生生把自己那点好奇心给压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总会牵扯到里面，这样不好。
他只想和李蔓过安稳日子。
皇家的事情能少管就少管。
睿王爷态度坚定道，“这件事你找我也没用，我没这个能力帮你。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得把后果想好。我提醒你一句，先不说你父皇那里。咱们一旦到了北齐，上次他们那个王爷的事情在先，你若又想悔婚，他们这一关肯定不好过。”
睿王爷这番话李洵并不意外。
在明哲保身这一方面，睿王爷实在是他的典范。
李洵道，“既如此，我也不好勉强皇叔。只希望到时候，有什么事，皇叔不要阻拦我。”
睿王爷惊道，“你这是要一意孤行？”
李洵道，“我会将几百人的安危放在首位。”
睿王爷放心一些，也没再劝。他看得出来李洵是个有主意的。他既然这么说，那如果没有完全的计划，恐怕也不会直接实施。
“不早了，喝多了茶睡不着，反而会乱想。我回去了。”
“皇叔慢走。”
等睿王爷走了之后，李洵附手站在窗边。
边境不必京都城，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给皎洁的月辉也蒙上一层阴影。
李洵有些苦恼。
虽说不意外，可没有睿王爷的支持，事情总会难一些。
且他的计划太大胆了。
提前让睿王爷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免得到时候他手忙脚乱，吓得肝胆俱裂。事情一旦发生了，睿王爷便是和他一条船上的了，不帮也得帮了。
他看了一会儿月亮，叫过来小林子，“你把蒋瑛叫过来，我有事和她说。”
小林子忙去了。
小林子之前还患得患失呢，李洵什么事都找蒋瑛。虽然一开始觉得清闲，后来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到了这里，小林子又在李洵跟前伺候了，就觉得没什么了。
他有时候纳闷，总觉得李洵和蒋瑛之间怪怪的呢。
只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是想不到的。
小林子回来了，身边没有蒋瑛。
“殿下，蒋公公他已经歇下了，若是殿下没什么急事的话，他明日再过来见殿下。”
“知道了，退下吧。”
李洵在屋内没待片刻，便拉开门出去。
小林子忙要跟上，李洵脚步不停，侧目看他一眼，声音冷沉，“退下！”
小林子脚步一顿，便不敢上前了。
蒋瑛的屋子在另一个院子。她单独一个屋子。
方才小林子来找了她，她觉得时辰已经有些晚了，便以自己已经歇下为由给搪塞过去。
她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是我。”
李洵怎么还过来了？
“殿下，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我想见你。”李洵的语气很坚持，“你若不愿，我就站在门口。只要你不介意被旁人看到。”
蒋瑛无奈叹息，只好起身去开门。
门外，李洵站着。
见她开门，衣衫完整，便道，“竟又骗我？”
蒋瑛道，“不是没骗成么？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吗？”
“嗯，一定要现在。”
李洵一步踏过来，眼睁睁就要抵在蒋瑛跟前。
蒋瑛忙后退了两步，李洵一副步步紧逼的架势。整个人都进来之后，背对着门，顺势将门关上了。
蒋瑛转身要去给他倒杯水，被李洵一把从身后抱住。
粗重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间。
“殿下……”
“别说话，也别动。”李洵命令的口吻，“只是想抱抱你。”
蒋瑛便不动。
由着他抱了一会儿，这才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柔声问，“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是北齐那边有什么事情？”
李洵道，“没有，只是想抱抱你。这几日，你刻意躲着我。”
蒋瑛嘴上是不承认的，“这里不比在路上，都是从京都城带过来的人。这里人都不认识，明日又要进入北齐了，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真是这么考量的？”
蒋瑛说，“自然是的。我们代表的是穆国，容不得半点闪失。殿下也不要掉以轻心。”
蒋瑛的表情无懈可击，李洵没拆穿，只点点头，捏了捏她的鼻尖，“倒是你教我如何做事了。”
蒋瑛一笑，“是我逞能了。”
李洵还想在这里待久一些，蒋瑛却赶他走。
“你堂堂九皇子，关上门和一个太监在一个屋子里，又是半夜走的，被人瞧见，说不清楚了。”
“随便他们说。叫我听见，不轻饶他们。”
“你别闹。这种事情传起来很快，你能堵得上悠悠之口吗？”
李洵无奈，“你又胆小了。”
“这是谨慎。”
蒋瑛拉他起来，往门口带。
正要去开门，被李洵捉了手，“蒋瑛，你信我吧？”
蒋瑛抬眼看他，笑着点头，“自然。”
“去了北齐，什么都别做，什么也别问，只看着我，行不行？”
蒋瑛答应的爽快，“好。”
又哄他，“你快回去吧。明日事情定然也多，早点歇息。”
“天气已经转凉了，我给你的那件大氅自己披上。”
蒋瑛失笑，“王爷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一件，我可不敢。”
“你别管，没人敢说。”
“知道啦，快回去吧。”
李洵终于松开了手。蒋瑛拉开门恭敬的送他出去。
不管哪个外人看到，都是恭顺的奴才，和高高在上的主子。
等李洵走了，蒋瑛将门关上。身体贴着门框，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旦到了北齐，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隔日上午，去北齐的队伍出发，在边境地带，来接他们的队伍已经在等着。
为首的竟是楚冉。
楚冉骑在高高的马上，睥睨的眼神看着他们，也不下来，手里握着马鞭，拱了拱手，“睿王爷，九殿下，又见面了。”
“王爷，别来无恙！”睿王爷坐在马车上掀开了帘子。
这年轻人不下马，他也就在马车上挥了挥手。反正他年长些，可以倚老卖老。
回头看李洵压根就没从马车里露脸。
睿王爷道，“九殿下他身子一贯不好。这里气候这般，有些不适，王爷见谅。”
楚冉道，“你们京都城都把人养的油头粉面的，还是我们这里好，个个健硕，便是女儿家跑起马来，都比你们的男人要快！”
赤裸裸的瞧不上他们京都城来的人，为首的侍卫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谁知道李洵的声音从马车里面淡淡的传来，“这里风沙大，稍不注意，就得吃一嘴，可不要跑的快些。”
众人皆笑起来。
楚冉咬了咬牙，心想，你们到了北齐了，还不是我说了算？
当初在京都城所受的屈辱，这一次都要讨回来。
大部队正要走，睿王爷感叹了一句，“哎呀，老谢知道本王来了，说是带了五千精兵赶来，要和本王喝酒呢。可惜，没赶上。也无妨，等从北齐回来，再和老谢痛饮。”
睿王爷口中的老谢，便是镇国大将军谢怀安。
几十年以来，他一直戍守北疆。
谢怀安所到之处，宵小震慑。因为有他在，北疆才能安然无恙。他这几十年，已经大大小小痛击了匈奴上百次的袭击。
虽然楚冉没有见过这位老将军，但他却从皇兄嘴里听说过。
当时父皇驾崩。
临死之前，便给他们支了招。若能安稳登上帝位最好，若是势力薄弱，便可以向这位老将军借兵。只要谢怀安肯帮忙，他们兄弟两个一定能胜。
不过这一招并没有用上。
既然是父皇驾崩前的遗言，定然说明父皇对这位老将军能力的肯定。
睿王爷此刻说这番话，不过就是提前敲打一下他。叫他就算到了北齐，也别太嚣张。
边疆有人守着呢，敢乱来，直接打进北齐。
睿王爷很聪明，几句话把楚冉的嚣张气焰打压了不少。
京都城来的队伍，浩浩荡荡趾高气昂的进了北齐的地界。
他们来自大穆，这是泱泱大国该有的底气。
要到北齐都城还得有几日，路上也是走走停停。
这几日歇在了一处驿站，楚冉正在整顿队伍。就看前面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楚冉皱了皱眉。
因太熟悉了，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楚冉立刻跟上，却发现人是奔着李洵所在的院子去的。
她和一个侍女耳语了几句，又亲眼见着她往碗里加了什么药粉，然后拍了拍侍女的肩膀。
侍女便要去见李洵了。
楚冉觉得不好，快步上前，一下将侍女拦住了。
侍女被吓了一跳，手上端着的碗就砸在了地上。
那瘦小的身影见败露，便要逃。被楚冉一把喊住，“静雅！”
被他喊住的人慌不择路，撒腿就跑。
谁知道李洵和睿王爷刚从外面回来，就这么碰上了。
女郎不小心直接和睿王爷的大肚子撞上，揉着脑门后退了一步。
就被楚冉一下子给抓住了。
“皇兄，你快放开我。”
“叫你胡闹。你不是被皇兄关在了宫里了吗？”
“我没长腿吗？自己不会跑？”
楚冉皱眉，“简直胡闹！”
“你们让我嫁人才叫胡闹。”
睿王爷听明白了，大笑道，“原来这就是咱们要见的静雅公主？”
“你个大胖子，吃什么长这么胖？不是你肚子碍我的事，我已经跑走了。”
睿王爷垂眼看自己的肚子，哈哈一笑。
眼前的这位就是楚静雅，也就是李洵要迎娶的人。
她个子偏矮，人也瘦，皮肤黝黑。
实在称不上什么美人。
其实她的母后长相还是可以的，奈何她父皇遗传基因太强大，导致她长得并不好。
“你就是静雅公主？”楚静雅正不高兴，就听到清清润润的声音传来。
这个被睿王爷大胖子挡住的人，此时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混进队伍好几天了，因为怕被楚冉发现，一直在找机会。加上李洵一直深居简出，她竟没有机会见到她皇兄要把嫁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此时才有机会得见真容。
小公主痴痴傻傻的看着李洵，感叹，“你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君吗？”
睿王爷大笑起来，有些得意，“便是仙君也没我们九殿下好看。”
“是，真好看。我们整个北齐都没长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