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瑛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瞬间惨白,“沈大人饶命。奴才罪不至死啊。”
沈墨讥讽道,“这样只是叫你好好说话,免得你说些鬼话骗我。”
……蒋瑛腿发软,只好道,“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福春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蒋瑛突然提到福春,还说向福春问了他的好。初听觉得没什么。走了几步,沈墨就回过味来。
福春是皇帝那边的御前太监,和蒋瑛按理说是没什么交集的。
而且跟谈不上需要这两个人谈到他本人。
那就是暗示了。
沈墨本人和蒋瑛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一晚的杀戮。
蒋瑛道,“有一晚福春和另外两个太监把我叫住了,问起了冯公公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
福春那晚一来是奔钱财,二来是别的龌龊想法。但这件事福春本人自然不会和沈墨去说。所以现在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墨问,“你说了什么?”
蒋瑛忙道,“小的这条小命是沈大人大方留下的,怎么会违背对沈大人的承诺呢。关于那晚的事情,小的永远只有一套说辞。只是想一直没机会提醒沈大人,事情过去这么久,还有人在追查这件事,沈大人小心些才好。”
沈墨盯着她,突然将刀刃又移近了一寸,蒋瑛已经觉得那刀刃划破她颈项的皮肤了。
“既然如此,为何突然叫我?利用我救你?”
小心思被沈墨直接点破,蒋瑛也不装傻,道,“辛者库那个地方,小的若是去了,一旦受了邢,或许会口没遮拦,把沈大人的事情说出来就不好了。”
沈墨最忌讳别人拿捏他,正要发难,却又听蒋瑛笑眯眯的说,“其实沈大人一开始就想到小的是想求救沈大人吧?沈大人还愿意把小的救下,简直就是菩萨心肠,小的感激不尽,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偏偏眼睛如此透亮。
沈墨唇角抿着,逐渐变得舒展,终于对蒋瑛不再生气。
他收了刀,道,“以后若真有事,可来此处找我。还有,如果那点小动静,你都没法应付,那我留着你也是个祸害。”
蒋瑛一噎,只好连连点头,却又问道,“这次沈大人侠义心肠救了小的,会不会连累沈大人得罪珍娘娘啊?”
上次就是张珍珍在御花园对蒋瑛发难,分明就是个十分嚣张跋扈的人。
这一次显然也是有意为之。
沈墨道,“你顾好自己就行。”
蒋瑛安然回雪阳宫的路上,却想到了另一层。
沈墨之所以会相信她的话,觉得福春在调查冯立的事情,就说明福春是和冯立有点关系的。可冯立是谁,他是御前太监啊。和沈墨按理说不该是对立的关系。
除非沈墨当初做的那件事,并非皇帝授意。
蒋瑛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随即否定了自己,沈墨这个身份,应该是只效忠和听命于皇帝的。他要是能替别人做事,那还得了。
一定是别的她不知道的原因。
不想了不想了,牵涉太深,自己的小命是真的保不住了。
但蒋瑛还是耍了点小心思。
看似在担心沈墨。实则是在挑拨他和张珍珍的关系。
依照沈墨简在帝心的身份,如果他稍稍动动嘴皮子,估计张珍珍那边也讨不到好果子吃。不过就看沈墨会不会动手了。
蒋瑛刚回到雪阳宫,就被芊芊拉到了一处。她塞过去一把果子,道,“专门给你留的,你快些吃。”
无功不受禄,尤其是芊芊这种人,恐怕没好事。
蒋瑛嘿嘿笑笑,道,“谢谢姑娘。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芊芊就叫她赶紧吃,随即说,“我看的出来,前面贤妃娘娘也喜欢你。你总是前面后面两头跑,真是有本事。”
蒋瑛谦虚道,“大概是我腿脚快,也没什么本事。”
芊芊撇撇嘴,“这就是个不得了的本事了。何况主子们多会看人啊,你身上的优点啊,肯定不止这些。”
一顿彩虹屁吹完,芊芊觉得差不多了,便小声问,“那晚的事情,你就没在娘娘跟前提起过?”
蒋瑛愣了一下,“什么……事?”
芊芊说,“就是那晚……我和九殿下……”
蒋瑛恍然大悟,又问,“说什么?”
芊芊道,“这是大事,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和娘娘提一提?”
蒋瑛心底一声笑。
李洵叫她盯着芊芊的行踪,殊不知这芊芊却在盯着蒋瑛的一举一动。她这阵子估计都在盼着蒋瑛在徐青芷跟前提到她。
为了什么?
自然是逼宫上位。
这戏码,蒋瑛在蒋府就见过。
蒋渊以前有个丫鬟,长得年轻如花似玉。经常对蒋渊暗送秋波。这事传到了林妍那里。丫鬟原以为自己可以当个妾室什么的,谁知道林妍趁着蒋渊不在府上,找人牙子把她直接卖了。那丫鬟家里人来闹,林妍咬死不承认。说是他们家姑娘行为不检点,跟了个男人跑了。
蒋瑛道,“那晚我什么都没看见。而且九殿下最忌讳我们这些人背后议论主子的事情了。娘娘那性子,也不喜欢听闲事。说起来,姑娘,那晚到底最后怎么了?”
能怎么了?扒光了衣服,都没被瞧一眼。提起那晚,芊芊就一脸不高兴。这种丢人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口,便没好气道,“你瞎打听什么?不是说主子的事情不乱问么?你赶紧忙去吧。”
说完,竟又把蒋瑛手上的那把果子给夺了去。
蒋瑛有些无语,不过也是笑着摇摇头。
不过她很快把这件事又和李洵说了。既然是要盯着芊芊的行踪,这件事应该也算行踪之一。
李洵没什么反应,端着热茶在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叫她继续盯着。
张珍珍这里,蒋瑛没推断错,事情就是她授意的。
她提前知道今日内务府的安排,特意派了人去内务府搬那盆西湖柳月。等着蒋瑛来了,便上演了一出不小心的戏码。
原以为蒋瑛要被送到辛者库罚一顿。谁知道派去的小太监回来之后,把事情和张珍珍说了,说蒋瑛被沈墨叫走了,后来就安然无恙回去了。
“一条看家护院的狗,也敢和我叫板?”
张珍珍不是个受气的个性。专门出门,去碰沈墨。
指着一棵树上的果子,便指使沈墨,“沈大人,我想尝尝那新鲜的果子,劳烦给我摘些呗。”
站在沈墨身边的御林军下属,便要上前,被沈墨拦住。
沈墨拱手道,“那果子每年都无人吃,任他们掉落,娘娘当真要尝一尝?”
张珍珍高傲模样,“就是想。不过你先摘下来,我看看再说,也不是非要吃的。我难道叫不动沈大人?沈大人难道不是为我们做事的?若不然,我叫我身边的太监去办好了。”
这是直接拿太监和沈墨相提并论了。
身后的属下一听便不乐意了。
沈墨却沉稳内敛,身型利落的上了树,摘下来几个果子。
张珍珍不屑的瞧了一眼,对身边丫鬟说,“看着新鲜,可卖相品级都太差。算了算了。沈大人辛苦摘的呢,你们分了吃吧。”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沈墨。
沈墨还是不发一言。
张珍珍志得意满的走了,对身边的宫女得意的说,“瞧见了吗?就是看门的狗,我是主人呢,叫他叫两声,他就不敢趴着不动。”
等走远了,身边的下属才愤愤不平道,“大人,她就算是皇上的妃嫔也不该如此说我们。”
沈墨不动神色道,“说的是。”
张珍珍出了气,正高兴呢,又来了更高兴的事情。皇帝晚上要过来。
李定晚上来了,在这里用的晚膳。
很快沐浴就和张珍珍到了床上。
旁边两个贴身宫女就在床前伺候着。
皇帝喜洁,这种事上没多久就要帕子擦洗。
张珍珍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她今晚想玩点新花样,不想被旁人看了去。便嗔着叫皇帝把人撤下去。
皇帝突然盯着她,冷笑一声道,“狗不就是做这些的么,等在主人跟前,听着差遣。”
张珍珍还没反应过来。
怔愣一下,顿觉不好,便笑容僵硬道,“皇上喜欢,就让他们待着好了,臣妾不敢再有异议。”
皇帝却坐在床上,一条腿躬起,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衣领敞开着,露出精致的胸膛,还有他当年杀出一条血路留下的疤痕。
这架势,显然已经没有了兴致。
他盯着她,道,“朕宠着你,便是上次你用药的事情,朕也罚你罚的轻。朕觉得,后宫的女人有些脾气是好的,显得有生气。可朕从没允许你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这一顶帽子把张珍珍给砸晕了。
她看出来皇帝明显不高兴了。
想了想皇帝说的话,便有了眉目,小心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到皇上跟前乱嚼舌根子了?那些人就是见不得……”
“还敢诡辩?”
皇帝突然大怒,把张珍珍吓了一跳。
她忙下了床,恭恭敬敬跪在跟前。
皇帝指着她道,“你以为朕宠你,你就高人一等,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臣妾不敢。臣妾实在没那个意思。可能和沈大人有些误会……”
张珍珍满脸惶恐的看着皇帝。
天子之怒,叫人摸不着头脑,更不敢随意揣测。
李定看了看她,冷笑一声,“误会?你大概不知道,朕当年,是靠了多少像沈墨这样子的人一步步登上帝位的?这些你瞧不起的狗,能捧你,也能咬死你,你信吗?”
张珍珍被吓得身体往后一仰,险些倒下去。
幸好身边的宫女将人扶住了。
李定从床上下来,套上了靴子。
张珍珍还要挽留,却被李定一脚踢开了。
便是用春药李定都没生这么大的气,却因为区区一个沈墨,皇帝发了雷霆之怒。张珍珍想不明白。
她对心腹道,“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把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的。”
心腹道,“娘娘,现在这不是要紧的。你没看出来吗?皇上器重沈大人。现在应该要知道些沈大人的事情,好做打算。”
张珍珍极不情愿,却还是同意了。
李定在张珍珍这里发火,又离开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座皇宫。即便不知道什么缘由,也知道张珍珍这是又失宠了。
晚上,沈墨不当值,正和几个人喝酒。
一人道,“皇帝的妃嫔又如何?又不能替皇上打江山。我们才是陪着皇上出生入死的。尤其是大人你……”
沈墨无心喝酒,看着碗中酒,问,“你们当中谁,把话传出去的?”
当时就那么几个人。张珍珍身边的人不大可能,那只能是身边的人了。
一人垂眸,随即道,“是属下。实在是看不惯她如此奚落大人。大人若要责怪,就责怪吧。”
沈墨看了看他,却把碗递出去,“你做的不错。”
属下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和他碰了一下,仰头一口饮尽。
沈墨笑了笑。
他们即便是狗,也只是皇帝的狗,不是随意什么人都可以数落的。
第二天张相夫人匆忙进了宫,她听说了张珍珍的事情,急的一晚没睡着。在被窝里听张相说了沈墨的事情,忙不迭的第二天就进宫。
张珍珍这才知道,原来沈墨当初是有救驾之功的。当时皇帝刚刚登基,余党未灭,皇宫里出现过那么几次的行刺事件。有一次最为凶险,是沈墨救了皇帝一命。
沈墨与皇上的关系,是皇帝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
张相夫人气道,“你说你好好惹他干什么?”
张珍珍也懊恼的跳脚,“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你们也没和我说过。”
“你,你还怪我们?还不是你行事鲁莽?”
张珍珍反驳,“我有张家,怎么不能鲁莽?”
张相夫人吓得赶紧捂了她的嘴巴,左右看看,小声道,“小祖宗,这些话还敢说?不知道祸从口出?”
张珍珍撇嘴。
沈墨有救驾之功,可张家却有从龙之功。当初李定登基,可是张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