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两个人的暧昧空间，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李洵平静无波的眼神，在蒋瑛出现的那一刻，有了微微的闪动。
芊芊在和蒋瑛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便有些恼羞成怒。可她机敏，这个时候有个目击者岂不是对她更有利？
犹豫一下，又往李洵怀里躲。
这一次，李洵直接起身下了床。
芊芊又扑了个空。
蒋瑛咽了一下唾沫，还来不及去想芊芊方才的惊人话语，便觉得这个时候好像不是该留的时候。
地上还有些狼藉，她蹲下来，想迅速收拾了赶紧离开。坏了李洵的好事，定要被责罚。
正低头收拾，跟前却出现一双紫色鞋面的靴子。
蒋瑛愣愣的抬眼。
随即惶惶道，“奴才这就滚。”
……
李洵看着她，微微皱眉。
“门带上，一个字都不许说。”
这当然是特质前面的徐青芷。
蒋瑛脑子转的快，忙道，“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门口守着。”
蒋瑛忙退了出去。
里面说什么听不见。
王福还来了，说是听到动静，是不是九皇子有什么事。
蒋瑛把门堵得严实，咬定九皇子这里没事，把王福赶走。
王福半信半疑走了。
蒋瑛不由扭头看了一眼门框。这才能平静的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形。
芊芊说什么来着？
和李洵早就春风一度？
怪不得芊芊能在北院横着走，李洵对她也十分宽容。
事情虽然想通了，但有些隐隐的失落。是觉得芊芊这样的姑娘配不上李洵那样的男子吗？
或者是什么别的缘由？
是觉得自己也有那么一晚，可却不能宣之于口，所以有种畸形的嫉妒？
蒋瑛赶紧晃晃脑袋，让自己把这件事忘记。
那一晚早就过去了。李洵不会想到是她。而她也要将这件事彻底忘记，就当没发生过。
屋内，李洵已经坐在了榻上。
芊芊从床上爬下来，李洵很平静的命令，“跪着。”
芊芊便跪了下去，衣服都来不及扣好。
好在李洵对这些毫无兴趣。
“你方才说你与我春风一度？”
芊芊见他问起，便觉得事情尚有转机。
芊芊在烛光下，此刻容颜也是极美的。她扬起头，透亮的眼睛看着他，咬了咬嘴唇，这才缓缓道，“这等事，本不该是奴婢主动提起来。只奴婢怕九殿下忘了奴婢，所以……”
李洵盯着她，“何时的事情？”
芊芊对答如流，“便是今年三月太平县的一座宅院里面。”
说着，便悄悄跪着靠近，温柔似水的嗔怨，“九殿下当真已经不记得了吗？”
李洵微微俯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她身上还有香气，精心准备过的。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芊芊眼睫微颤，道，“九殿下贵为皇子，奴婢只是一介宫婢。何况那晚，视线不佳，九殿下不记得是奴婢也正常。”
“那你告诉我，那晚我为何会找你？是因为你花容月貌？还是我……身不由己？”
芊芊眼神闪避一下，随即故作害羞的眼睫低垂一下，低声道，“九殿下也是正常男子，男欢女爱，本就正常。哪有什么身不由己。”
“是吗？”李洵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两下，猛地捏住，让她的头更抬起，“想着我不记得，还敢过来？若我不认呢？”
芊芊眼泪一下子就出来，“奴婢来时便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便是九殿下不记得，奴婢也心甘情愿留在九殿下身边。九殿下，奴婢不要名分，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
李洵盯着她红艳的唇，婆娑的眼，看起来还真是痴情又无怨无悔的模样。
他勾了一下唇角，将手松开，“既然如此，你便留着吧。是你说的不要名分，那就本本分分的待着。”
芊芊愣了愣。
这就真的不给名分了？
没多久，芊芊便出来了。衣衫已经整理好，满脸都是不甘。拉开门就看到蒋瑛，便又迅速调整了脸色。
芊芊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想着李洵还在里头，便走了。
蒋瑛很快就被李洵叫进去。
地上的狼藉还在。
“这些日子帮我看着她。”
蒋瑛，“咦？”
一来是对这件事有些吃惊，二来也是意外。她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屏儿去做的。
李洵却已经不解释，从榻上起来，道，“备水。”
蒋瑛舌头底下压了一个咦，在李洵看过来时，硬生生咽回去了。
蒋瑛备好了热水，在里面伺候他沐浴，外面屏儿被叫起来，要重新换上被褥。
蒋瑛看着他白皙的肌肤，只能尽量心无旁骛的伺候。
难免也会分心。觉得李洵皮肤真好，虽然看着瘦，可胸口皮肤也很紧致，还有属于和女子不同的地方也都……
蒋瑛已经是发育过了，身体抽条。若非束胸布裹着，也是能看到女人的曲线。她是个假冒的太监，可却是个实打实的姑娘家。
有些念想，便是不由自主产生的。这就叫生理反应。
蒋瑛还在“心猿意马”，只觉身上一阵凉意，抬眼，果然对上了李洵冰凉的双目。
蒋瑛忙解释，“奴才，奴才……”
解释个屁啊，这怎么解释？
一个太监色眯眯的看着一个大男人的身体，解释不清楚了。
李洵却道，“我这身体没什么可羡慕的。”
啊，原来只是羡慕。
蒋瑛捏了一把冷汗，笑了一下，道，“总比奴才好。”
李洵道，“你比那些身体健全，却满脑子勾心斗角坏心思的人好很多。”
蒋瑛眨了眨眼睛，表情有微动。
李洵这是在夸她。
她心里高兴得很。
在蒋瑛的世界里，母亲早早缺席，父亲的角色其实相当于没有。
到了雪阳宫，很奇怪的突然有两个人正在代替这两个角色。
李洵当然不是父亲的角色，但却是个男人的角色。让她逐渐感受到原来男人是这个样子的。
“九殿下也很好。”
蒋瑛实在是有感而发。觉得李洵相处下来，没他给人第一印象那么冰冷。
可她什么身份，哪里轮得着她去夸赞李洵。
忙垂了眼要认错，李洵却笑了。
蒋瑛和屏儿等着李洵睡下，这才退了出来。
蒋瑛被屏儿拉住，两个人躲在墙角。
屏儿问她，“方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蒋瑛想着李洵的吩咐，抿唇摇摇头，但到底有些心虚。
屏儿却没怀疑。因她觉得李洵还不到如此信任她的地步，有些事情估计还轮不到她知道。
屏儿又问，“刚才芊芊满脸不高兴的回屋。大晚上，穿的那么花枝招展的。我没想搭理她，她却主动说是从九殿下房里出来的。真不害臊。”
蒋瑛吃惊，“她这么说了？”
屏儿看她，“所以刚才是因为她？”
蒋瑛点头，却说，“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是按照九殿下的吩咐做事。”
“谁不是呢。这芊芊一看就不大正经，九殿下一回来，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分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如今看来，屏儿知道的还不如蒋瑛多。
只是如果芊芊说的是真的，李洵会怎么对她呢？总觉得态度上还是有些怪怪的。
过了两天，蒋瑛要去内务府搬两盆菊花。
徐青芷对花还好。徐姑姑却喜欢。她母亲是南方人，嫁到了那边，不适应那边的气候，感染了一场风寒，人就这么没了。她母亲生前最爱菊花。徐青芷每年到这个季节，都弄两盆过来，让徐姑姑养着。
蒋瑛去了内务府，碰到还有别处的太监宫女来搬花的。
蒋瑛搬了一盆正要走，迎面却有个太监撞了上来。
花盆落地，发出的响声很大，花枝泥土散了一地。
蒋瑛一屁股坐在地上，腚疼。刚准备起来，就被跟前的小太监指着鼻子骂，“你个不长眼的东西，你可知道这一盆西湖柳月有多珍贵？那可是皇上专门赏赐给我们娘娘的。搭上你的小命都赔不起。”
旁边管事的太监过来，小太监便一直说是蒋瑛故意撞上来的。
蒋瑛解释了，管事太监根本不听。
小太监把事情闹大，道，“这是御赐之物，这东西不长眼，相当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可得给他一个教训。”
说完，给管事太监一个眼神。
管是太监一声令下，两个太监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将蒋瑛架住。
人是要往辛者库去了。
辛者库什么地方，蒋瑛在宫里半年了，自然知道。
不管什么罪名去了，不扒一层皮，是不可能出来的。
蒋瑛脑袋都是懵的。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被送往辛者库去了。
路上蒋瑛逐渐冷静下来，便委屈的问，“两位哥哥，叫小的死也死个明白。小的真是不小心的，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
一个太监不愿与她多说。另一个太监倒没那么冷漠，道，“那是盆御赐之物，你被送到辛者库是一点也不冤。有时候主子的东西，比我们这些人命都值钱，你就别叫冤了。”
“就那么一盆吗？不能再给一盆吗？我只想活命啊。”
太监道，“怪只怪你惹了个不好惹的。你还不知道那盆西湖柳月是送给谁的吧？那可是珍娘娘的。得罪了她，你哪里有好果子吃？”
这样一说，便就通了。
且不说是不是有意为之。就算真是不下心撞上的，张珍珍身边的人也会借题发挥，所以蒋瑛也不意外了。
正往前，就看到了前方沈墨正带着几个人往前走。
“沈大人！”蒋瑛大喊一声。
沈墨朝这边看过来。
但沈墨从来不是个管闲事的人。看了一眼，便转过脸去。
架着蒋瑛的两个太监如释重负。
蒋瑛也不管不顾了，只好喊道，“前阵子奴才还见到了福春公公，问起了沈大人可好。”
沈墨依旧朝前走了。
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蒋瑛呼出一口气，有些失落。难道真的要被带到辛者库那里去？
身边的太监手上力道收了收，道，“你我都不过是不打紧的小人物，还能指望他们帮忙吗？一会儿到了那边，态度好些，若是你主子疼你，兴许还会来求情。若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沈墨沉冷的声音出来，“站住！”
两个太监脚步一顿。
转脸恭敬的看着沈墨挺拔身形朝他们走过来。
沈墨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蒋瑛，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太监忙言简意赅的说了，“回大人，这小子不长眼睛，打碎了皇上赐给珍娘娘的一盆菊花，只能去辛者库受罚。”
沈墨道，“做事毛手毛脚，也该受个教训。”
太监连连称是。
谁知道沈墨接下来话锋一转，道，“我有件事正好要问一问他，叫他先随我走一趟。”
两个太监愣了愣。
这要是一带走，哪里还有什么教训？
这蒋瑛什么时候和沈墨有什么交情了？看起来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物啊？
沈墨手放上自己的腰刀，道，“本大人说的话不作数？”
条件为难，“可是珍娘娘那里……”
“你们内务府难道就一盆花？这等小事还需要到珍娘娘那里去？”
若真是只是一个意外，肯定不会到张珍珍那里，白白给她添堵，也给底下人找事。所以最后肯定会找一盆，然后送到张珍珍那里，就当什么没发生过。
若揪着不放，就显得刻意了。
主子的事情，太监们就算知道，也不敢乱想。
再看看沈墨腰间的佩刀，默默把手松开。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张珍珍真要问起来，就说是沈墨带走的。嗯，名正言顺的，怪罪不到他们。
蒋瑛逃过一劫，默默跟在沈墨身边。
沈墨把身边人也支开，走在前头。
走到哪里，沈墨不说，蒋瑛也不敢问。
只觉得路越走越远，心里也泛起嘀咕来。沈墨这不是要找个地方杀人灭口吧？
顿时有些懊恼。在辛者库至少能留条命。惹了这个活阎王，恐怕连全尸都难保。
直到进了一个院子，沈墨终于停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蒋瑛。
“沈大人……”
蒋瑛刚开口，沈墨利落的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刃下一瞬就直接抵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