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瑛一夜都没睡好,这一晚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虽说很多事情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以前不明白的地方都已经解了惑。
可她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因为知道了太后的秘密,如何利用才是最主要的。
她对窥探别人的暗黑世界没有什么兴趣,她想要做的其实是为了梅常在报仇。该怎么做,怎么利用现在所掌握的讯息,她现在还没有头绪。
起来之后,她马上要到太后那里去伺候。
路上遇到了长盛。
长盛十分自然的和她打了招呼。
蒋瑛微微颔首,没有说多。
只是到了院子里,却发现前头围了人,没有人说话,反而能听到几声抽泣。
蒋瑛和长盛都走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情形,又敬又怕。
蒋瑛和长盛的反应几乎是一样的。
受了惊吓,不得不闭了一下眼睛。
前面躺着的是一具尸体,赫然是昨晚在太后寝殿被皇帝亲手刺死的那位。
慕言姑姑面无表情的站在石阶上,漠然的看着眼前这些人的表情。
一句威慑的话都不用说,只要把血淋淋的后果摆在大家跟前。
太后和慕言姑姑叫永寿宫的人都看着。让他们知道,坏了规矩的下场是什么。
永寿宫里的绝对服从,就是这么被练出来的。
毕竟谁不怕死呢。
太后若要杀人,便杀了。没人敢问,没人敢说个不字。
唯一他们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叫干什么就利落干什么,不要干什么就绝对不能干什么。
渐渐的连抽泣声都没有,大家噤若寒蝉。
“都各自干活去吧。”慕言姑姑手一扬,大家安静离开,各司其职。一个个散开的身影就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那具尸体再也不会看一眼,会被人直接抬走,扔进乱葬岗。
直到临近晌午,太后才起。也只叫了原本贴身的几个人伺候着。打了招呼,这三日永寿宫都不许人过来请安打搅。
看起来太后是真的不高兴了。
下午,蒋瑛特意将长盛堵了,问,“到底是谁叫你盯着我的?”
对长盛,蒋瑛其实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感觉他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长盛帮过她好几次。
这两次的制止,事实上也是一种“帮”。
长盛否认,“蒋公公误会了。这两次真是凑巧。小的十个胆,也不敢盯着蒋公公。”
昨天夜里,长盛就和李大虎碰过面了。
李大虎不大高兴,觉得长盛暴露的有些快。这样实在是有些愧对李洵的嘱托。
但这两次,长盛又做的挺好的,总之是按照李洵说的做到了。
李大虎按照先前说好的,叫长盛什么都别承认。现在是什么都不做。日后再说。
长盛觉得还好,至少蒋瑛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
他再拦着蒋瑛,也只是和她一个人接触,至少没有直接去面临太后或者慕言姑姑。
而且李大虎给他的银子,是真的不少。抵得上他一年的月钱。
所以长盛面对蒋瑛,就立刻否认了。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和李大虎联系。而他也不知道李大虎背后到底是谁。所以其实是很安全的关系。
蒋瑛拧着眉看他,道,“上次那瓶跌打损伤的药酒,也不是你自己的吧?”
什么祖传秘方,她一开始都不大信。
尤其是用过之后,发现和太医院还有旁人送来的其实大差不差。
长盛若有这个家底子,还用进宫当什么公公?
长盛继续否认,“蒋公公别辜负了小的一番好意了,真是小的自己家的。蒋公公若是不喜欢小的,那小的以后遇到蒋公公就绕着走。”
长盛嘴巴很严。
因为是真的帮过他,蒋瑛也不能用什么手段来逼迫他。
她不是没有判断力。
不管长盛背后是谁,至少没有害她。目前为止看起来是这样的。
思量片刻,还是由着长盛走了。
——
自从楚冉的和亲要求提出来之后,云安郡主就“病了”。
楚冉觉得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加上北齐民风比较开放。他便直接登了睿王府的门,想约着云安郡主见面。
睿王爷正在气头上呢,连正门都没让进。
楚冉不高兴了,要打进去。
睿王府的家丁都围了上来。
楚冉也想展示一下身手,让未来老丈人看看,他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于是动了动手腕子,便动了手。
楚冉是经历过血腥夺嫡之争的,手上杀过的人没有上千也得上百。且他自幼习武,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
睿王府的家丁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睿王府这个匾额在那里,就没人敢擅闯。
谁知道今天遇到了一个硬茬。
几下子,就被打倒了好几个。
睿王府的管家也被惊着了,躲在门后面大骂楚冉,“哪来的蛮夷,实在是粗鄙,竟敢如此大胆的在王府跟前造次。北齐就是这等民风吗?”
楚冉捏一捏拳头,便要给管家一个教训。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迅疾的出现。
楚冉甚至还没看清来人,就手忙脚乱的接了来人的十几招。
他连连后退,来人收手之后,他才勉强站定。
手背在了身后,忍不住甩了甩。
真他妈的疼。
一看来人,便是御林军的首领,沈墨。
他立在那里,相貌英伟,目光犀利。刚刚连着十几招,虽不是杀招,却也招招让他招架不住。
自己已经疼得骂娘,而他却能面不改色的站着。
他是个一顶一的高手。
楚冉是怵他的。
在宫里头头一次见他,他是立在穆国皇帝身边的。
果然,有这样的高手保护皇帝的安危,皇帝可以安枕无忧。
北齐人惧怕的是强者。
沈墨把他打败了,他不怒,反而觉得钦佩。
楚冉笑着拱了拱手,“沈大人好身手。”
沈墨也微微颔首,“多有得罪。”
楚冉摆摆手,“不得罪。我就是想看看我未来新娘子,结果不让进,我就只好靠自己的方式进去了。这没事吧?”
沈墨道,“自然有事。这里是王府,王府的主人姓李。”
李姓是这个国家的王姓。
楚冉擅闯,便是对穆国不敬。
楚冉噎了噎,道,“我是方式不对。不过我就想见见那位小郡主。”
沈墨道,“皇上的旨意还没下。男女有别,王爷还是避嫌的好。”
楚冉还要说话,沈墨直接打断,“这里到底不是北齐,王爷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威慑力。
楚冉哈哈大笑,这才走了。
楚冉一走,管家扶着睿王爷出来了。
管家破口大骂,“什么东西,竟敢在王府门口撒野。”
睿王爷横了一眼,“方才腿都的是谁?”
管家不敢说话了。
睿王爷对沈墨客气道,“今日之事多谢沈大人了。实在料不到这个北齐的王爷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你说说,这要是蔓儿嫁过去,还不得被他吊起来打啊。”
……沈墨挠挠额角,“毕竟是郡主,他应当是不敢的。”
“呸!瞧瞧那副样子,有什么不敢的?”
正在此时,来了一辆马车。
原来是杜若晴来了。
她听说了云安郡主和北齐王爷的事情,特意过来看李蔓。
睿王爷见到了救星,道,“蔓儿不吃不喝的,你快去劝劝。”
“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义父,我先过去。”
沈墨还有事,睿王爷也没留他吃茶。
杜若晴去见了云安郡主。
她不是什么寻死觅活的性子。
只是因为这事太烦人,是真的吃不下去。更别提去和楚冉碰面了。
见到杜若晴,云安郡主便一顿倒苦水,把楚冉骂了一顿。
杜若晴今日虽然是过来帮忙的,可她看到云安郡主这样,心里竟有些高兴。
她也有这样的时候。
也有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
说实话,李蔓若嫁过去也挺好。
她自己的婚姻不幸福,也不想看着李蔓嫁得好。凭什么过得不好的人只是自己呢?
可她觉得,李蔓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有睿王府这层关系,倒是对自己是个好处。
何况,相比李蔓,让李洵不幸福才更重要。
杜若晴宽慰了几句,才说,“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法子。方才我来的时候,正看到了那位王爷。看他在大打出手,吓得没敢靠近,怕动了我的胎气。这等人,怎么配得上蔓儿你呢。”
“可不是么。长得也不好看,又粗鲁,讨厌死了。可是我父王都说了,皇上大概是会同意的。因我嫁过去,才能拢住北齐的心。自古以来,国家的安宁才是最主要的,若只是牺牲几个女郎的幸福,那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真是可恨,他们男人没能力,为什么拉我们到前头顶着?”
杜若晴赞同的点头。
李蔓这才反应过来,问,“你方才说你有法子?”
杜若晴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今日过来只是陪你说些无用的话鼓励你嫁过去?义父不舍,我也不舍得你啊。我们俩可是一起长大的。以后孩子还要在一起玩呢。”
李蔓急死了,“你倒是说啊。”
杜若晴这才道,“法子很简单,就是换个人呗。”
李蔓十分失望,“你这说的还真是废话了。若是能换,我何苦为难?人家北齐的王爷点名道姓要的是我。便是有什么宗室女也没用了。”
杜若晴道,“我不是说换你,我的意思是换了这个北齐王爷。”
李蔓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杜若晴道,“谁说和亲,非要是我们出个人到那边去的。就不能他们嫁个人过来?你想想六王妃呢。”
李蔓还是觉得不可行,“人家北齐的王爷亲自来了,怎么可能说换就换了?”
杜若晴道,“这就要靠义父去说服皇上了。当然,这只是其一,蔓儿你也得做点事。你的感情那点事,不能再慢慢来了……”
李蔓顿住,“你该不是要我……”
杜若晴点头。
她悄悄观察着李蔓的神情。
她主动提到了六王妃楚成璧,其实李蔓就能轻易想到这要换的人是谁。
既要拒绝北齐王爷,高低这边得拿个皇子去换。
尚未娶妻的皇子,只有李洵。
李蔓觉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的。自己不乐意,却去葬送人家李洵的婚姻。李洵也从来没得罪过她。
可杜若晴的高明之处,就是特意颠倒了李蔓的感情。
李蔓那么执着的一个人,因为陆昂能坚持那么多年不嫁。如今对现在的这位一定也是情根深种。
既这么爱慕,又怎么会甘心?又怎么不想着能朝朝暮暮厮守到老?
李蔓动摇了。
她的感情堪称坎坷。
她对婚姻有无尽的遐想,且这遐想里面已经把沈墨代入进去。
突然冒出来一个楚冉,她怎么甘心呢?
既都要牺牲一个人的幸福,为什么偏偏要牺牲自己的?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
何况他们男人三妻四妾,以后自有自己喜欢的人填补上来。可她不同,她若是喜欢上了,便盼着一世一双人。
李蔓的手慢慢的握起来,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好,我试试。”
杜若晴拍了拍她的手,暗示道,“可不能试试这么简单,尤其是你自己的事情,就得用上十二分的心。实在不行,便先生米煮成熟饭。这北齐的王爷自然不好再强人所难。”
有了这件事,李蔓的名声又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这真是一举多得的妙点子。
杜若晴都不禁要佩服自己。
她继续柔声说道,“我是盼着你好的。蔓儿,你和义父都得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