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蒋瑛能明显感受到屋内的氛围变得严肃了一些。
蒋思思看了看她，坐下来，问，“你能与我共谋什么大事？我如今已经得偿所愿，还有什么大事？”
蒋思思不是没有野心，但得一步一步来。
跑太快，总会跌倒。
蒋瑛道，“姐姐目前的大事，自保。保住眼下你的位置，留住皇上的心。”
这话倒是实话。
蒋思思自认为自己能办到。
她既然能把皇帝拿下，自然已经有了一番心得。
蒋思思的反应表明她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
蒋瑛道，“我说的保住姐姐的位置，不是光靠皇上，也取决于其他人。姐姐得到这个位置，已经是把贵妃娘娘彻底得罪了吧？”
蒋思思被说到了痛处。
那一晚，她只是运气好。
她每日都在那里跳舞。
李定迟早能路过，迟早能看到。
她当时的计划是，她让李定习惯有她，然后突然消失。过不了几日，李定定会有些不习惯，会宣她，甚至亲自去找她。
但显然她更幸运。
她走的第二天，李定就看到了她。且她成功的十分完美。她把面临最大的两个问题解决了。
自己的处子之身。
皇帝的女人。
只是收之桑榆失之东隅。
她不曾想，那晚皇帝是奔着华阳宫去的。
那晚，更是裴兰的生辰。
她和贵妃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所以她才想要更快的去巴结皇后，太后，来自保。
蒋思思道，“你继续说。”
蒋瑛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们合谋，姐姐不费一兵一卒，我可以将她拉下马。”
蒋瑛这番话太大胆了。
蒋思思甚至不能判断这话里的真假。
她只是凝视着蒋瑛。
蒋瑛在雪阳宫，如今又到了永寿宫。她前途无量，何故要去招惹贵妃？
何况她毕竟也只是个太监，竟妄想着要去扳倒贵妃这棵大树吗？
太胆大了。
蒋思思都没这么想过。她得一步步来，还没有这么胆大妄为的想法。
蒋思思讶然道，“你简直疯了。你这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蒋瑛勾了勾唇，“有时候他们这些大人物，就是会败在我们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姐姐是怕事情不成，还把她得罪彻底了？恕我大胆猜测，贵妃娘娘是不是已经对你动过手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可不是个有仇不报的性子。”
蒋思思沉默。
蒋瑛没猜错。
只是这件事太小，许是还没传到永寿宫去。
就在前日，内务府赏赐了一批东西过来。蒋思思一开始也没在意，昨日突然华阳宫的宫女来告诉她，说是喊她一起去未央宫请安。
蒋思思还不解呢。
她算是得罪了裴兰的，她怎么还故意亲近要喊她一起呢。
她自然不能拒绝，拂了贵妃的面子。
于是赶紧起来梳洗打扮。
小翠端了许多发饰过来给蒋思思挑选。
皇帝在她这里留宿了两次，不过才几日，内务府过来的赏赐就没断过。
蒋思思恩宠无限。
她瞧了瞧。
小翠拿起一支凤钗，“娘娘不如戴着个，多好看啊。娘娘年轻貌美，就该打扮的艳丽些。”
蒋思思瞧了一眼，眼神一滞，立刻严肃问，“这什么时候送来的？”
小翠忙道，“大概昨日内务府送来的吧。这几日赏赐太多了，奴婢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娘娘，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太有问题了。
蒋思思瞬间就通了。
这几日皇上赏赐的东西多，便容易给人浑水摸鱼的空档。
小翠年纪小，头一回跟主子，自然不懂。
而她小门小户出身，兴许也不懂。
所以有些人便等着她出糗，被训斥。
是谁呢？
自然是谁想看戏谁就最有嫌疑。
那便是裴兰了。
“把这个还回到内务府去。”
小翠很不解。
多好看的发钗啊，而且又是皇帝赏赐的。
蒋思思便与她说明了理由，免得小翠再被人利用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后是戴九尾凤钗的，而贵妃只能戴五尾的。蒋思思根本连五尾的都戴不上。可这东西却出现在了她这里。
如果她和小翠一样什么都不懂，只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那这凤钗绝对是首选。那她到了永寿宫，一定会被人特意指出来乱了祖制。
轻则被训斥几句，重则便要被禁足。
对于一个正直圣宠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而且皇帝肯定对她也会有所不满，带来的连锁反应会是蒋思思难以承受的。
小翠听后后脑勺都是汗，“竟这么凶险？”
蒋思思笑，“这才刚开始呢。明枪，暗箭，都会来的。”
小翠听了她的话将东西送到了内务府，说是不是内务府搞错了，竟把这不合规矩的东西送到了南薰殿。
内务府的人送出去的不假，自然不敢声张，默默认了。这件事就被悄无声息的平息了。
蒋思思选了只很素的发钗去了未央宫，还被皇后夸了。
裴兰气的差点脸没绷住。
这才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
旁人尚且不知道如何对付她，但裴兰一定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且她高居贵妃之位，对自己实在是个很大的威胁。
蒋思思绝对不是一个甘于只做一个嫔。她不过是不想太快，树大招风。但裴兰对她，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既然蒋瑛带了机会来，她何不顺势而为？
心中斟酌片刻，蒋思思抬眼问，“你有什么好方法？”
蒋瑛见二人已经达成共识，微微一笑，问，“姐姐最近还在船上跳舞吗？”
蒋思思皱眉，不明白蒋瑛的意思。
蒋瑛故作高深的一笑，道，“皇上定然喜欢姐姐在船上跳舞，姐姐何不继续跳呢？”
蒋思思也不笨，已经明白过来，“你想给机会让贵妃再对我下手？”
蒋瑛点头，“姐姐当晚就是在船上一舞，成功虏获了皇上的心。说句玩笑话，贵妃啊，不光恨姐姐，便是那条船估计恨不得也拆了。所以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可以一石二鸟呢？”
蒋思思有些怀疑，“她会上当吗？”
“姐姐何不拭目以待？”
蒋瑛走后，蒋思思对她的话还是有所怀疑。
但她何不试一试呢？
继续跳舞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何况皇帝也喜欢不是么？
蒋瑛陪着太后去御花园走走。
前几日还含苞待放的荷花，一夜之间都开了。
太后想近距离看，便沿着河边在走。
慕言姑姑提醒道，“边上危险，太后还是走远些看。”
太后道，“远了瞧不清楚。哎，估计是前阵子总是熬夜看话本子，眼睛熬坏了。我若是再年轻几岁，必叫人撑了船看看。不是说误入藕花深处么？”
慕言姑姑笑道，“奴婢没记错的话，太后年少的时候，可是掉过池子里，险些出事。”
太后横她一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哀家不记得了。”
慕言姑姑道，“没关系，奴婢记得。”
“……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记性还这么好？”
慕言姑姑挑眉，“奴婢就是记性好。”
太后简直想打她，假意不去看她，问蒋瑛，“小瑛子，你可怕水？”
蒋瑛没细想，只如实答道，“奴才略通一些水性。”
“呦！”
慕言姑姑找到了时机，补了一句，“不像太后您，是个旱鸭子。”
太后没忍住，直接甩了袖子，“去那边看看。不理这讨人厌的家伙。”
主仆二人倒有些意思。
蒋瑛转念一想，太后本就不老啊。偶尔有这种心性是很正常的。
走了一段路，太后眯了眯眼，看向远方，问，“哀家是不是眼花了？莲叶深处是不是有人在跳舞？”
蒋瑛不用去瞧，也知道是谁，但还是假装垫着脚看了一眼，回道，“好像是蒋嫔娘娘。”
“她呀。听说她就是靠着在船上一舞，才叫皇上看上了，倒是个肯花心思的。”太后又瞧了瞧，道，“这远远瞧过去，一袭红衣在荷叶深处，倒是别看生面，颇有韵味。”
慕言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道，“太后若是喜欢，我们再去近一点的地方看看。”
太后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跳给哀家看的。走了走了，到前面喝盏茶去，渴了。”
慕言姑姑跟在身后笑笑。
到了晚上，蒋瑛这边没什么事，听长盛说，有人找她。
蒋瑛出了永寿宫，见是小翠。
“蒋公公，我们娘娘在前边等你。”
蒋瑛去找了蒋思思。
两个人保持着一点距离，小翠在别处放风。
蒋思思来找一个太监，倒是还好，只还是怕有些乱猜测他们的关系。
蒋思思长话短说，“叫你猜到了。有人对我的船动了手脚。我看到船底被穿了好几个洞，不过先用塞子塞住了，专门是在桌子底下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这不是一次弄成的，蒋思思叫人连着检查了三天，每天都多出两个洞来。第三天的时候，她安排了人在那边专门等着的。
蒋思思都是晚上跳舞，也是故意做出要引着皇上去的意思。
人是下午去的，现在天热起来，那个时候，御花园几乎没有人，大多都在歇着。他们两个人一块去的，一个放风，一个悄悄凫水到了船上。
男的面生，小翠没认出来。
不过那个放风的宫女，小翠很确定，就是华阳宫的宁儿。
蒋思思问，“他们这样，准备什么哪天直接将塞子去取了？”
蒋瑛道，“自然要等一个机会。最近，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蒋思思想了想，道，“明日好像是睿王爷的生辰，皇上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会出宫专门去一趟王府，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
“皇上一走，这边的戒备自然会松懈下来，便是个极好的机会。”
“他们是想将我的船弄沉？”
蒋瑛摇头，慢悠悠的说道，“当然不止，他们想要你的命。如果船沉入水中，周边人又少，娘娘呼救不成，岂不危险？”
蒋思思不由一惊。
皇帝不在宫中。
皇后对此事毫不知情。
唯一知情的贵妃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便是用些什么手段，不叫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
蒋思思不会水，落入水中，用不了多久，便会香消玉殒。
“她竟想要我的命？”蒋思思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
蒋瑛不由一笑，“在这宫里，人命值钱吗？只有利益而已，人命不值一提。”
她所见过的，已经很多，早对人性失望了。
蒋思思抿了抿唇，她如今已经和蒋瑛合谋，自然要为下一步打算。
“我要做什么？”
“娘娘什么都不用做。”
“难道要我……”
“娘娘放心，不会叫你有事的。今日太后在御花园看到了你，明晚我会把太后引过去。娘娘一旦落水，自会有人相救。”
“若太后没去呢？”蒋思思不得不谨慎起来，这是在拿她的性命在赌。
一个不会水的人，当然会格外怕水。
掉入水中，万一晚了，她可就命都没了。
蒋瑛自然不敢去拿捏太后。她那样的人，不是自己能算计的。这只是最好的，毕竟太后一旦看到这件事，事态便会更加严重。
但蒋瑛得想好第二条路。
能顺理成章来这边，又有能力救蒋思思的，当然是御林军了。
见蒋瑛胸有成竹的样子，蒋思思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她一直瞧不上的妹妹。
在蒋府，她只是个庶出，过得还不如个下人。蒋思思高高在上千金小姐，根本不拿她放在眼里。下人若是提起是她妹妹，她都不高兴。
可裴兰的事情，她都算到了。
这让蒋思思惊着了。
蒋瑛便去找了王忠。
她不敢找沈墨。一来这人太过严谨了，很容易问东问西，把她那点心思看穿。二来，明日他大概率会陪着皇帝出宫，所以蒋瑛更愿意去找王忠。
蒋瑛编了个瞎话，说是蒋思思最近在那边跳舞，总能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谁。
明日皇帝要出宫，蒋思思又是新宠，王忠可不想那时候出什么事，便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