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始是新承皇恩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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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嬗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飞雪中，徒留下她在原地回味不已。假山后突地跳出一人来，衣服内监模样，这不是皇帝身边的苏继恩公公又是谁。
苏继恩打了个千问道：“敢问皇上，让奴才们在旁守候多时……是否让奴才遣人去寻这宫女？”
皇帝似乎仍在梦中，唇角挂着笑意，声轻似喃语：“残红一席敝芳华，空香衔恨怜娇羞。未若举杯双映月，哪能仙人独自愁。”他转过身却始终望着听嬗远去的方向，问道：“嗯，方才的梅林是何处？”
苏继恩道：“回皇上，是宣婕妤处。”
皇帝意犹未尽，凝眸疑道：“武苑身边并无如此出挑之宫女。何况这小丫头文采斐然之模样，并不逊色于示淑。”
苏继恩点头道：“宣婕妤处也并未患过宫人，想着，或许是郦御女身边的侍女。”
皇帝摇头道：“栗姬身边并无如此婀娜娇娆，令人艳羡的宫婢。况且郦姬爱使小性子，心眼也多，她那心思，哪能容得下如此绝色艳婢。”
皇帝眉头紧蹙，苏继恩见了不免心忧，思索了一会，忙道：“奴才记着了！馆娃宫还住着位禁足的的慕容采女。”
皇帝眉头舒展开来，笑了两声，道：“哎，不错，有两下子。这慕容氏……”
苏继恩想了想道：“着慕容采女似乎是扈渎商家女，进宫前犯了事，被皇后娘娘给禁足了。”
皇帝并不细想慕容氏是何许人也，但印象中确实有位美艳女子在中秋时节左右犯了事。然而一心被方才听嬗皎然倩影迷住，也并未多想。他略一沉吟，摸着下巴道：“莫非真是他？只是商家女儿如何能如此采花横溢，精通诗文。弋敏便是如此。”
苏继恩会意道：“那皇上，奴才这就派人去查慕容采女身边的宫婢！”
“速速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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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冬日昼短，黄昏时分，天色已经蒙蒙黑一片，入夜快得惊人。天空是浓厚不散的黛紫色，浓厚散不开，深邃看不穿。
听到花骋端着托盘有茶盏与茶壶碰撞的呤呤声音，以及她沉缓而入的步子，听嬗关上窗，搓搓手坐下。花骋沏了一杯茶水递给听嬗，关切道：“冬日夜里冰寒，小主莫要近风而立太久，免得伤了身子。风寒犯了，可就不好了。”
“我如今受得寒凉还少么？”听嬗叹了一口气，道。她接过茶，徐徐饮了一口，是常常喝的徽州菊①，味道甘甜，香气浓郁，水温也正好。
“一会茶水稍稍凉了，奴婢伺候小主给眼睛涂些茶水。”自从听嬗犯了眼疾之后，除了日日服用治疗痣药物外，也服着徽菊花茶，并用该茶水日日涂抹雨眼睛周围，晒干的徽州菊干填入棉絮中，作为枕蕊当成枕头，嗅菊而眠。所以，听嬗眼疾恢复得十分快，因怕眼疾在冬日复发，更是日日饮用此茶。
“今日我并未遇到皇上。”
“奴婢已经预料到了。”
听嬗静默了一会，不知是否要将今日遇见那登徒浪子模样的王爷告诉花骋。心中有怕花骋听了恼怒，不免责骂自己一番。便又沉下心来，
入夜更寒，花骋老早铺了床，听嬗窗台边梳洗御妆，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只听花骋道：“听闻昨日皇上下了朝去瞧了病中的怀懿帝姬。”
听嬗“嗯”了一声，疑惑道：“婷妃的怀懿帝姬病了？”
“嗯，孩子嘛，夜来踢被子，睡得不安稳。就感染了风寒。听闻婷妃急得不得了，只婉言说了几句话，意思是皇上近来宠幸郦御女过多，忽视了其他妃嫔。而且，郦御女恃宠而骄，频频惹来他人侧目。不过婷妃向来得宠，也十分会说话，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今天去瞧了眼郦御女，郦御女便拿痴拿嗔道起婷妃的不是了。”
听嬗拆下梅花，扔在桌上，那花瓣早已有些萎靡之态。接口道：“婷妃貌美，尤其是那会说话的眼睛，直勾勾撩人，想来后宫中，也只有雍妃能与之媲美一二。婷妃膝下又有一女，又得贾婉仪这样的羽翼，圣宠常年不衰。岂是那郦御女一句两句话就破坏得了的关系。”
花骋铺好床，走过梳妆台来，替听嬗拆下假髻，道：“况且郦御女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惯了，男人未必受得了那样的性子。”
听嬗看着妆台上铺着的石青色暗花罗，上面有匝匝密密的花纹，只道：“花骋，你不曾与男子有过接触，如何那么懂得男子？”
花骋微微尴尬，停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是没想到听嬗会这样问，愣了一下又恢复过来道：“我幼时家贫，父亲又嫌弃我是女儿，卖给了巷子里的小姐做丫环，后来那小姐去了。我阴差阳错的逃了出来，那时已经是十来岁的孩子。后来的事情如小主所见，也是知道的了。”
花骋的身世可怜，然而天下可怜人之多，更何况，可怜惯了也就习以为常，可怜人如何记得可怜自己。花骋说着自己的身世，面色平静，并无几多伤感，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
听嬗想着，许是经历了许多风霜，方能练就如此平静无澜的心胸。
花骋转移话题，道：“男子身边的女子多了，情义就十分珍贵了。即便后来者居上，前者仍是会在男子心怀有一席之地。最是多情也薄情。”
听嬗尚思索着花骋的身世，只道：“如此满怀无意，不痛不痒，又要如何做到？”
花骋梳着头，淡淡道：“把心摘掉，就铁石心肠，无血无肉了。”
听嬗年幼，并不能明白此话之深意，之觉得话语悲凉难诉。其实人最怕的就是逆来顺受，对于苦痛与折磨久了，连怜悯自己也不会了。
听嬗只觉得这话题无趣，草草睡下了。
①徽州菊：贡菊，能够治疗红眼病，眼疾，脱发，雀斑。菊花茶都可以治疗眼疾。近视的朋友可以常常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