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便知道是梁待了,她回来之后刻意躲开了梁待的小书房,见了两位公主一面就没去拜见他,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打算,只是这个小家伙,大概是忍耐不住乔言对他的冷漠,自己寻上门来。
却赶上这个让人尴尬的时候。
梁待已经快十岁了,在南郡,十五岁便可行弱冠之礼,算是成人,况且梁盛梁筠什么的,都是成人礼过后不久就各自婚配。所以,梁待这个年纪早已属于个半大的成人,思维更是不同寻常小孩那般简单,而且,近来宫里已经有传说,梁盟已经在物色侍候梁待的通房丫头了。
乔言越想越好笑,索性自己缩进水里,舒服的叹口气,她根本不担心梁待会闯进屏风之后,因为小印子那个千年冰山定会在他得逞之前将他麻利的“带走”。
有人扫清障碍,乔言就只管自己在热乎乎的水里打盹。
顺便休息下自己连日带着人皮面具的脸,尽管这是出自鬼崖主的妙手的绝佳人皮面具,透气良好,但总归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带着时间长了,也觉得分外难受,总是忍不住想拔下来凉快凉快才好。
“哎呀,少傅卿你怎么还在洗澡?待儿都等了好久啊。”
屋外稀稀疏疏的有人吵杂,依稀可辨是梁待发嗔,乔言拧了下眉头,懒洋洋的从桶里坐起来,趴到桶边,对面,被水气蒸得模糊的菱花镜里显露出一张久未蒙面的脸庞。
国色天香,顾盼生情,眉目流转,芳华倾城。
望镜浅笑,竟依稀是回到了宰相府的那段时光,无忧无虑,整日言笑,她方自沉迷在期间,门外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嚷让她回过神来。
“少傅卿……”
不错,那些往昔岁月,早已逝去,如今她已是名声在外的少傅卿。
她抬脚,跨出浴桶,哗啦的水响在屋外人听来很是别有意味。
美人出浴?
梁待一下就想到了这个词儿,然后自己脸红了下,恩,后宫之中,美人无数,可惜在他九皇子梁待的眼里,少傅卿自有她的美,旁人无可比拟。
小印子不悦的瞅了瞅眼前的小鬼,人小鬼大不过如此,这就开始给他胡思乱想?才是个十岁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呢。
约莫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门吱嘎一声打开,乔言带着沐浴之后的香气袭来,让这两个算不得男人的男人愣了一愣。
她脸颊被水汽蒸的红润,衬得眼波也莹莹,纤手也莹莹,一头乌发被发带简单的束起来,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看见梁待直勾勾的瞅着自己,乔言不大自信的摸摸脸颊,暗想,面具该是戴的天衣无缝才是……这孩子在瞅什么?
小印子过来扶着她,虽说她的腿上好的七七八八,不过她单单薄薄的身子一晃一晃的,看得让人心惊胆战,还是抓在手里比较妥当,恩,这个女人不抓住就不知道下一刻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啊,少傅卿,他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严重么?有没有叫太医来好好看过?我还有许多父王赏赐的珍惜药材,少傅卿需要什么,我叫人给送来。”回过神来的梁待炒蹦豆似的一连串说出一大段话来。
乔言溺爱似的笑笑,探手摸摸他的头,其实梁待已经够高,几乎要到她的胸口,这个摸头的姿势,实在是不那么可爱。
她笑笑,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孩子的感情,拉起他的手,带他往书房里去,“多谢小殿下的关心,微臣已经好多了,前些日子伤在腿上,你看,如今已经可以慢慢行走了,放宽心吧。”
梁待被她拉着,心里多了几分踏实,他仰脸笑着,眉眼有几分和梁闵相似,都是狭长眼睛,斜飞眉毛,高挺鼻梁,显出几分男子汉的气概来,等到长大还不知要俘获多少女子的芳心?
但愿他可不要像梁闵一样到处留情才好,乔言这么想着,自己就开始微笑,梁待纳闷的看着他的少傅卿面带笑容,只觉得她笑,就是最好了,索性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乔言收回幻想,问他,“小殿下这么急着来,是为什么呢?”
“啊,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少傅卿领命南下,后来又北上,时间拖得久了,父王怕我耽误了功课,就又找了一个先生教我,不过,我更多的是在跟着秦荣学习射箭骑马。”
乔言点点头,耽误了他们姊妹三人学习就不好了,梁盟显然对这几个孩子很上心。但她心念急转,却是说了一句别的不相关的话来。
“日后,小殿下与微臣说话的时候,还是要自称本王才对。”乔言一本正经的对他说。
梁待却眉毛皱起,“可是六哥和少傅卿说话的时候,向来都是我来我去的,从不用本王。”
“少傅卿可不要骗我,我可是亲耳听到过的。”他也是严肃认真。
乔言差点被他的话呛死,看了看四下无人,无奈的拿手撑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搪塞过去,“啊,少傅卿你看你这些日子不在就是路老先生教我的。”
乔言循声看去,果见就不蒙面的路德和他的白胡子一起颤巍巍的从苗圃那边过来,他也看见了他们,赶紧过来见礼。
梁待规规矩矩的尊了声“路老先生。”自己垂首站到一旁。乔言暗暗点头,这孩子几日不见,又有了长进。
路德一见乔言,抱了抱拳,寒暄几句,便带着仆众离去。
他一走,小梁待就苦了脸,“完了,完了,被他撞到,我这次算是抄书抄定了。”
“抄书?”乔言扭脸问他。
“是呀,路老先生昨日给我出了一个题目,要我作答,答得好便好,不好的话就要我抄上一遍《古琴遗史》。”
乔言戏谑的勾起嘴角,“这么说,小殿下是来找微臣求助的喽?”梁待脸一红,喃喃,“这下可好,我刚才一看他心里害怕,竟将他那个什么问题给忘了干净。就是想找少傅卿帮忙也没办法了。”
乔言想了一想,“既然连小殿下都记不得了,想必那题也一般,不是什么出挑的,还是别介怀了。”
恩,不介怀,梁待郁闷的自己想着,少傅卿倒是不介怀,可惜,抄书的那个,却是他自己啊。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书屋,乔言坐进自己的圈椅里,打量周遭,和自己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梁待坐在她对面,双臂放到桌上,脑袋放在手上,好奇的看着乔言,乔言被他盯得一阵恶寒。
“小殿下有事?”
“没,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少傅卿大多的时候总是这样的沉思?”
乔言眸光一凛,是自己太过显眼了么,连若小的梁待都察觉到她的异样,哎,她叹口气,回问梁待:“小殿下是不是想告诉微臣什么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