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落,照得凄清。
窗外细雨如珠,尽数刮进了屋内,桌上的纸张湿了角,烛台上的蜡烛也即将燃烧殆尽,微弱的亮光时隐时现。
卧房的窗户没有关实,偷摸出来觅食的何晏之一眼便看到此景。
她看雨没有停下的趋势,风也愈来愈急,原本迈向厨房的脚又收了回来转向韩十四的卧房。她左右张望手边想找个能遮雨的东西,可寻了两圈也不见得,她索性随便扯了块布子顶在头上。
雨水砸在院中的石子路上,她的绣花鞋上沾上些雨水。
何晏之伸手小心掩窗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踮起脚,不放心地向里面望了望。她看得不算真切,隐隐看到床上的人辗转反侧,雨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声响并未能唤醒他以减少他梦中的不安。
何晏之动作轻缓,可踮起的脚站不稳,前倾的身子歪歪斜斜地向着一边倒去。
与此同时,屋内的人猛地从床上坐起。
何晏之的半个身子倚在窗上时发出了声响,也就是瞬间夜风袭来,她的耳边划过一道寒气,连带着一道一闪而过的银光。
她抬眼,见韩十四两眼目光呆滞,手持不知哪里来的剑正指向自己。
剑身擦过她的耳朵。
她怔在原地。
她的余光扫过韩十四握剑的手,他的姿势标准,动作老练。
雨在后夜时来得急、来得大,直到日出时才停了下来。
韩十四是被凉风吹醒的,他望向院中潮湿一片,玉兰掉落,随即打了个喷嚏。一夜未眠的何晏之顶着黑眼圈,满脸不爽地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又是一个喷嚏的韩十四就转身去了前厅。
韩十四有些莫名,但也只以为是她没休息闹起床脾气,跟着就去了前厅用餐。他刚坐下就感受到何晏之幽怨的目光。
他抬头,她就低头;他拿筷子,她就夹包子;他盛粥,她就转桌。
总之就是一整个反着来。
韩十四倒不急也不恼,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如意楼不太顺利?”他开口问道。
她果断回复,“一切顺利。”
“那是何大人知道了?”
“也不是!”
“佑余生病了?”
“好着呢。”何晏之说话干脆、声音响亮。
厅外候着的卓福与阿秋听见后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韩十四皱眉,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不应该啊。
他又要开口,忽觉眼前一片缭乱,他定住身子,一胳膊撑在桌上。何晏之见他没开口,以为是他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可下一秒竟见他身子发软向后仰去。
韩十四只觉得后脑有一股热流涌上来,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海和胃里都是翻江倒海的滋味。
随后他就两眼一黑。
韩大人又又昏过去了。
“韩十四!”
何晏之的叫声响彻了韩府,也回荡在京安城的上空。
秀秀发誓这是她听到过自家小姐说话中气最足的一次。
卓福和阿秋冲进厅里的时候,韩十四已经躺在地上了,何晏之双手托着他的脑袋,无比惊恐。
“大人!”卓福一个滑跪铲了过去。
“小姐!”阿秋也跟了上去。
“你说什么?韩大人又昏过去了?”
书房内,李桓璟震惊问道,身旁的黑衣人沉默点头。
李桓璟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兵书,又看了看黑衣人,莫名烦躁起来,“还站着干什么?去给我查啊!”
“嗯?”黑衣人的眼睛微微瞪大。
“查啊!嗯什么嗯?去查他为什么又昏倒了!”
李桓璟气得摔了手里的兵书,一脚踹在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被踹的跌出两步,随后小跑着出了书房,留下李桓璟站在书桌前。
“他妈的这什么毛病?”
韩十四躺在床上两眼紧闭,面色惨白。
守在一旁的何晏之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大夫,内心愈发不安起来。她紧张地站在最靠近床头也是最能看清大夫表情、听清大夫说话的位置,可过来每个大夫都是一脸复杂,随后微微摇头。
统一说辞:看不出症结所在。
“不知韩大人方才经历了什么?”白胡子的王大夫开口问道。
卓福的目光小心地落在何晏之身上,阿秋神情紧张,却不得插话。
何晏之赶忙开口:“就是正常吃早饭,我们说了几句话,他就突然不太对劲,也没有什么征兆,也没有乱吃东西,就……就好像喝了口水。”
“敢问何小姐与韩大人聊了什么?”
“就简单的一问一答。”何晏之大致叙述一番,见王太医神色复杂,她顿时慌了神,“总——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书房内,李桓璟拿着手里还没翻页的兵书再次收到了黑衣人的消息。
“王爷,好像是何小姐把韩大人气昏过去了。”
“好像?气昏过去了?”李桓璟被这样的答复气笑了。
黑衣人察觉不妙,微微后退几分,立即改口道:“王爷,确实是何小姐把韩大人气昏过去了!小的亲耳所听!”
“谁说的?”
“何小姐亲口所言!”
韩十四昏倒了。何晏之的天塌了。
倒不是因为何晏之的天是韩十四,而是因为当时他昏倒时只有何晏之在场,且只与何晏之讲过话,那时她气愤昨日夜里他用剑指向自己,所以没有好脸色,吃饭时处处与他对着干。
总不能因为个这事给他气昏过去吧?
也不对,万一他真这样敏感脆弱呢?卓全不是说他家大人体弱吗?
卧房内,何晏之盯着陷入昏迷的韩十四,思绪如麻,烦愁至极。
“你说怎么才能让你醒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