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这——”泊生一脸为难。
“你这是什么表情?赶紧给我收回去,等会到了祠堂直接跪地,诚恳认错,懂吗?你说说你,你吓人家姑娘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将军有多宝贝那女儿,况且咱们父亲与那何将军向来不对付!”郑潮生的步子迈的极大,被拎着衣领行动的泊生有些跟不上步子,行动不得劲。
“我吓人?何将军......人家......嗯......独女......”听到对方姓何,又是独女,泊生瞬间竖起耳朵。他刻意放慢步子,想要再从郑潮生的嘴里套些消息出来。
“哥,何将军家......独女,叫什么啊?”
“叫什么?你惹得人家姑娘掉进湖里,你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哥,你就告告我嘛,我这不是还得去找——去道歉嘛。”
郑潮生气得一掌拍在泊生的脑袋上,“人家姑娘本就体弱多病,偷偷出去还撞见你这个混世魔王,据说人姑娘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我要是何将军,我都活扒你一层皮!!!”
“哥,你还没和我说人姑娘叫什么呢?”
很快,泊生的后脑又挨了一掌,“何晏之。”
“何晏之?!!”泊生瞪大双眼,发出尖锐爆鸣。
“声音小点!”这次是前额挨了一掌。
泊生被打了三掌,但却毫无苦色,反而有些喜上眉梢的意味。他高兴得重复着“何晏之”三字,心道真是缘分使然,本来还在发愁如何查到那何晏之,没想这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打傻了?”郑潮生关切道。“完了,真傻了。”
得了消息的泊生一进祠堂就“噗通”一声,迅速双膝跪地,头低得不见脸,态度极其诚恳,连连认错。这端正的态度反倒是弄得郑泊生他爹郑时安一惊,他攥了攥手里的藤条,此时不知是该拿还是该放。
“你这——诚心认错?”郑时安疑惑出声。
“对啊对啊,我已经深刻意识到我的错误!”泊生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爹!我错了!”
“错哪里了?”
“哪里都错了!”
“嗯——具体说说。”郑时安双手背后,动作间泊生看到那手腕粗的藤条,后背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我错在出门游玩,错在使何晏之掉入湖中,错在——错在为了逃避责任装晕,嗯还错在躲避父亲的批评,我——”泊生脑袋转得飞快,一连就报出好几个错,态度严肃认真,明显一副完全意识到错误的模样。
郑时安看自家小儿子这般模样,也是一阵欣慰,内心感叹小儿子终于长大,满意地频频点头。但又怕小儿子恃宠任性,转又收了些许笑意,板起脸对着泊生。
“那我罚你,你可认?”
“认,我都认。”只要不用那么粗的藤条打,怎么都行。
郑时安见小儿子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自己身后的藤条,眼神躲闪,内心了然。
“咳咳——那就禁足吧,你留在府中禁足三个月,明天我带你登门何府,认错。”
“!禁足?!三个月?!”完蛋,没算到禁足这一惩罚。泊生面露难色,这一禁三个月,他怎么去接触何晏之完成任务啊。
郑时安脸色一变,果然!自家这臭小子尽能唬自家人!果然都是装的。
“你这蠢货!让你禁足三个月,一是断了你外出折腾的念想,二是为了保你!”
郑时安气急,手中的藤条抽在地上发出巨响。
“你爹我虽然和那何莽夫是同窗,向来性情不和,但我也还是多少了解点他的,你将人家女儿吓得掉进湖里,导致如今高烧昏迷。这若是换我,我的宝贝女儿,我也是要活活扒掉你的一层皮!如今禁足三个月,还只是郑家给你的惩罚,下午去了那何府,任凭人家打骂都不得还嘴、还手,知道吗?”
“知道了......”泊生虽然不记得先前湖边的意外,但还是乖巧点头。
相较于郑府的嘈杂,何府就显得格外沉寂。
何将军何岱自宝贝女儿从湖里被捞上来陷入昏迷后,就再没出过府。他每天守在女儿身边,请来不同的大夫为女儿瞧病,不同的药方也尝试过,可都对女儿的病情束手无策。他晚来得女,膝下也只有这一女儿,可谁知这孩子早产,自娘胎出生就带了病气。本就体弱多病,弱不禁风,如今偷跑出去遭了寒风,又被郑家的混小子吓得跌进了湖里,这下病上加病,竟是直接高烧不退,昏睡了已有四日。皇上念他得女不易,也加紧派了几个御医过来,还送了一车的名贵药材。
但是都没什么用。
老太太何周氏已有八十往上,见孙女久病不起,直接日夜守在佛堂前诵经。何夫人何王氏更是每日以泪洗面,守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
“夫君,晏晏这体温,昨夜好不容易降下去,今早就又升了起来——你说——”何王氏说着又抹起眼泪,“我家晏晏看着都消瘦了。”她摆了摆手中湿水的绢帕,拧了些水又放回何晏之的额头上。
“哭哭哭!哭——”何岱有些心烦,但在看到自家夫人红肿的眼睛时,还是放缓了语调,“再哭下去,等晏晏醒了也会心疼你的。你先回房歇会,我在这里就好。”
何王氏绞紧手中的帕子,吸了吸鼻子,目光又一次落向躺在床上的何晏之。
“姝儿,听话。”何岱的这句话比方才还要柔几分,轻声唤着自家夫人的闺名。“你睡会儿,等会儿咱俩再换。这么熬着不是事儿,总不能等女儿醒了,父亲和母亲都见不着吧?”眼看着夫人被哄着离开了女儿的卧房去休息,何岱的柔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忧愁。他现在顾不上找郑家算账,保佑女儿平安无事才是首要任务。
“老爷!门外郑丞相拜访。”黄管家轻轻敲响房门。
何岱听得来人,顿时怒火中烧,“不见!郑家来人,一律不见!”
黄管家领了话离开,可没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老爷,郑丞相说特携犬子登门道歉,打罚由您,绝无怨言。”
闻言,何岱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儿,“晏晏,爹去去就回。”他叫来两个贴身侍女,又仔细看几眼女儿才转身离开,“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名声在外的郑丞相,到底如何教得一个好儿子。”
何岱怒气冲冲地离开卧房,在去往前厅时还不忘先绕路去趟房中拿他的剑。何岱走进前厅时,便见身着便服的郑时安带着一个少年站在桌椅旁。桌上是待客的茶水,郑时安没有落座,神情严肃。
少年穿着竹青色衣袍,并无繁琐花饰,只腰间一条锦带绣着些纹饰。何岱多看了几眼,许是多年上阵杀敌,眼神犀利,注意到目光的少年只看了一眼何岱便不敢再看过去。何岱瞥了一眼少年的正脸,面容过分白净,双眼极其无神,鼻子别扭嘴巴歪,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一副不务正业,纨绔子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