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凤求凰
晃荡中2025-07-02 20:252,818

一觉醒来,陈娇病了。大抵是在长信宫走得匆忙,受了风寒。

  堂邑侯府有的是良医,偏太后还是打发了个御医过来;到得午后,天子又派人送来补品;到得下午,皇后亲自带领太子亲临侯府。

  馆陶热情地招待了皇后一行,看着萎靡不振的阿娇,王皇后心疼地问:“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跟舅母说说,舅母替你作主。”

  “没什么,就是受了点风寒。”阿娇回道,“劳烦舅母挂念了。”

  “这孩子,跟舅母也客气起来了。”王皇后嘴上跟陈娇说着,眼却看着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倒是大方:“没规没矩,不管白天黑夜,想起一出是一出,赶着夜色去看母后,被母后指教了几句,倒生起气来了。也没个人陪着,自己一个人又大黑天的跑回来,吃点教训也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皇后心想,这倒也附合这个翁主一向的处事风格。“想必是想念母后想的紧了,倒是个真性情的孩子。”王皇后笑道,又转向太子,“彻儿,你跟娇儿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她又病着,你好好陪陪她。”

  “喏。”刘彻在一旁恭身应着,目送皇后娘亲与公主姑母亲姐亲妹般地离去。

  陈娇坐在塌上,看着刘彻一步步地向她走来,这就是她的夫君吗?她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难道她就是要与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吗?比她更霸道,比她更骄傲!而她以后,就要对他俯首帖耳,以他为尊以他为天。可是,她,怎么可能与他产生两情相悦的感情并在那个冷漠的未央宫里呆上一生呢?太后外婆公主母亲啊,不是阿娇要拂皇家的颜面,倘若她能对他产生一点点的如同书上所描述的男女情爱,她也就看在忠义礼智孝的面子上委屈委屈自己,牺牲一点点自由,稀里糊涂认命了,可……

  “表妹,可好些了?”刘彻唇边荡开一个笑,而在阿娇看来这笑是幸灾乐祸的,——很奇怪,这种感觉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承蒙太子殿下费心,我很好。”阿娇的心情如同她的脸色,阴沉冷漠。

  刘彻扑哧笑出声来,“怎生这样生疏,表哥都不叫了?”完了又十分‘好心’地关心阿娇道,“很少见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样,太后骂得很凶吗?”

  陈娇的眼里飞出两把涂着狗屎的刀子淋漓尽致地射向刘彻,腹骂,你才灰头土脸呢,你整个太子宫都灰头土脸。

  刘彻谄笑着给她掖了掖被角,温柔地理着她脸颊上的乱发:“你怎么会想着去招惹祖母,她心情不好,连父皇和姑母都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呢。”

  阿娇不习惯地把脸别过去,感觉这样的动作不应该是表兄妹之间能做的。

  刘彻正经了脸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跟表哥说说,或许表哥能帮到你呢。”

  帮到个屁。陈娇心里骂着,若不是你,本公子今日也不会如此尴尬。

  “好了,你快点好起来吧,你这样安静我可真是不习惯呢。等你好起来,表哥就带你出去散心,嗯?”

  长安街市,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两金冠少年十指相扣依偎而行。大爷大娘不时侧目,世风日下,世风日下,龙阳之好也好意思冠冕堂皇!

  龙阳之好?

  阿娇的手攀住刘彻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刘彻身上。刘彻到底是要脸面的人,轻轻地甩了甩身子,没甩掉身上的附属设备,干脆不动声色地把紧抓他的爪子抠下去。

  阿娇也是要脸面的人。被人生生地拔开,一生气,如泥鳅般几个滑溜,便消失在茫茫人海。金冠换儒巾,长袍换短褂。论逃跑,阿娇是自信的。自信到一个人稳坐街前小茶馆,闲看皇家暗卫侍卫步履匆匆,走过来又走过去。

  “一钱。”掌柜满脸的褶子里都带着和气的笑,阿娇很受用,豪气地丢下十株钱,摆摆手说不要找了。人只要顺气,钱的事,好说。

  刘彻那家伙,现在应该后悔甩开她了吧?阿娇边走边激动地想,傻了吧急了吧,想怪陈家都怪不着了吧?掂了掂沉沉的钱袋子,阿娇得意地笑了。在城外买个小院,逍遥上个一年半载,等太子一大婚,她就编个理由回家,岂不妙哉!

  想一想没人管她的日子,她越发觉得自己远见高明。一高兴,就把钱袋子当球扔。扔上去,哗啦,接手里,那哗啦声便如动听的歌声,越听越欢喜。扔上去,哗啦,阿娇傻眼了。哗啦声响在脑袋上空,然后一个灰衣人匆匆消失在街头。

  “抓……”一个冷漠的眼神扫过来,陈娇吓得立马把后面的字咽下去,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可是“逃犯”。哑巴吃黄连地独自消化了一番,她又有些庆幸起来。在她的胸口,挂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腰间还有几十颗金豆子,那本是以后的生活费,但现在,她必须换些常用的五株钱来,她总不能吃个馒头都用个金豆子吧。陈娇看了看旁边的馒头铺子,咽了咽口水,奇怪馒头怎么也会这么香。

  绕了一条街五条巷,终于来到一处当铺。当铺的伙计一看就是个贼眉鼠眼的小人,一双眼不停地转。转啊转啊,陈娇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给出了一百钱的价钱。你抢人啊?这是金子哎,不是银子。那人又贼贼地打量了一番陈娇,贼贼地说,不行你去别家试试?试你阿娘。

  大概是流日不顺。陈娇怀里紧紧地踹了一百钱去买馒头,刚小心翼翼地要摸出一枚株钱来,一群小乞儿如苍蝇一般嗡地拥上来,瞬时一百钱连渣都没剩下。

  天子脚下。皇舅舅陛下,这是您的脚下吗?!

  陈娇恨不得叫一声三蓝给我上。左右看看,换作一声长叹。本公子今天不出城了。绕到城西平民区,细心找了家敦厚老实的老夫妻,挨到天黑拿出从小书上学来的一套说词:家道中落投亲不中盘缠用尽讨扰一晚。那夫妻果然是对老实的,热心地让进来,把剩下的半碗稀粥兑了热水让她喝了。草草洗过,刚刚入睡,朦胧中只听“抓强盗。”陈娇一激灵坐起来便见一名蒙了面的男子提着她的钱袋与腰带翻窗而过。陈娇顾不得其他,拔足便追,七弯八拐追了几程,猛然醒悟,这半夜三更的我追什么追呀,难道钱财比我的命还重要?毅然决然返回睡觉,却悲惨地发现迷路了。

  天上繁星累累,地上阴风嗖嗖。有关妖魔鬼怪的故事衬着景儿一股脑地涌出来,无比真实有效。阿娇禀住呼吸努力地瞪大眼睛去观察周围的每一个黑黝黝的怪物用耳朵聆听每一声细微的响动,不一会儿已是薄汗微微。好久好久,好像一辈子那么久,天底下出现了最动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狼跑得快么?绝对跑不过那晚的陈娇。陈娇说她用飞的速度在更夫喊第三声“小心火烛”的时候落在了打更人的身边,打更的老头生生吓得把手中的锣甩出一条街,咣当咣当响彻了寂静的夜。

  太子刘彻就是在锣声的指引下迅速来到陈娇身边的。陈娇扑在刘彻的怀里,第一次觉得踏实与温暖是如此的美妙。

  “终于找到你了,阿娇,你没事吧?”

  堂堂的太子殿下,为了她,屈尊蹴驾亲自找了她一夜,说不感动是假的。太子一夜未归,陛下不悦,所有罪责太子一力承担下来,未牵扯阿娇半分。自此后,陈娇看刘彻的眼神不再是挑衅与漫不经心,而是多了份新鲜与热情。

  几日后的长安城外,柳暗花明,流水淙淙。锦衣玉带的少年带着花团锦簇的少女漫游嬉戏。一会儿少女的头上便成了万花筒,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揽水一照,怒发冲冠。少年立即成了花的靶子,朵朵中靶心。

  少年趁着少女不注意冷不丁地送出一记吻,少女的脸立即比花还娇艳。那一吻,彻底打开了一个初成少女的情怀,让她不再犹豫不再彷徨地嫁入那座雄伟壮观的未央宫中。

  

  后来,已经不得宠的陈皇后问张怜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很傻,那么轻易便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一向以坚强称著的张怜儿沉默了,她能说什么呢,她住的那个地方叫未央,而她住的那个地方叫毛村。

继续阅读:十九、张怜儿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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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坐说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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