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馆陶翁主要嫁了,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忙碌。不仅因为馆陶翁主的嫁妆,还因为窥探长公主权势的人。全国各地但凡能与长公主刘嫖和堂邑侯陈午扯上关系的人,纷纷解囊,恭贺长公主联姻之喜。
由于祝贺的人太多,馆陶长公主不得不拿着拜贴仔细审查分类,什么时间接待什么人回什么礼,一一安排下去。
大公子陈须见了,捏着母亲的肩膀道:“阿母,这些事交给陈管家做便是了,您又何必劳心劳力亲力亲为呢?”
馆陶蹙了蹙眉,笑道:“须儿,你说,娇儿不过是订亲罢了,他们为何现在就送如此贵重之礼?”
大公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些人,平日里就找各种理由来送礼,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当然不会放过喽。口中接道,“他们要送,咱们就收,反正是为了妹妹好嘛,你情我愿,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话,可不能这样说。”馆陶摇着头有些语重心长,“自古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们如此急切送礼无外乎一点,就是想交结我们公主府为他们办事。可事情分好多种,过于棘手烫手的,我们不能做,它一不小心会伤了我们自己的手。所以,摊上这种事的人,我们得回以等价的礼,绝了他的念想。”
“可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目的呢?”
“这就是学问了。得动脑子。什么人什么地位什么性子,遇上了什么事儿,你得在心中有个大概,然后才能想出应对的法子。”馆陶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大公子张大嘴长长地吁了口气,他自问也有几份聪明,可是对于阿母所说的这些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学却始终如雾里看花,抓不住重点。
一旁吃着零嘴的二公子陈僑却抛来几份不以为意,“是他们伸长脖子要送的,又不是我们请他们来的,再说了,我们的能力也有限,办不成事也在所难免。”
长公主回看了二公子陈僑几眼,忽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外又平白收了别人的东西?”
“没有,我怎么可能要别人的东西呢?我们公主府什么没有呀。”二公子似笑非笑的说。
长公主久经官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何况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黄口小儿,当下便道:“能耐没长,歪心思倒长了不少。我堂堂公主府少你的开销了吗?记着,收了多少金,原封不动给人退回去。”
二公子陈僑见母亲真的动了怒,倒也不敢再耍那玩世不恭的派头,只是低声道,“收都收了,再退回去那多没面子呀。”
侯爷陈午眼见着妻子要发脾气,在一旁忙和起稀泥,“僑儿,还不快请罪!亏得你娘亲前些日子还想着为你们在陛下面前讨个差事,让你们历练历练,没成想你们小小年纪就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以后又能做成什么大事?”见妻子有所缓和,又对妻子道:“孩子也是有脸面的,他如今吃了教训,想是以后再也不敢妄为了,你看现在……”
原来是皇后王娡有个远方的弟弟叫王平,想在长安谋个官职,哪曾想皇后王娡却始终没有理会。他又将拜贴交到馆陶府中,馆陶想人家皇后姐姐都不管,想必是有不管的理由,她一介外人又何必抢皇后的风头呢?于是,也将拜贴压了下来。没想那王平又辗转交接了陈僑,陈僑贪利,想着又是皇后的本家,便应了下来。这回母亲叫他将礼退回去,他又如何放得下那面子?左思右想,想不出好法子,便使了个拖字诀,将这件事给蒙混过去。
长公主这宫里宫外的忙乎着,早把这等小事给抛在了脑后。可怜王平倾家荡产,本意是想攀龙附凤最后只落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娇翁主无事,天天上街逛一圈,时不时能空手套回许多嫁妆来。大抵是天子脚下皇亲国戚太多的缘故,即便是朝中外姓臣子,七拐八凹也能与皇家扯出个七大姨八大姑来,再不济也是表姐表妹表兄表弟,知道了难免要祝贺一番,顺便将自家身上带着的珠宝玉器拱手相送。这一日一位遮出的长长公主家的小孙女儿冯程程送了娇翁主一对琥珀镯子,顺口道以后进了宫当了太子妃,再相见可就难喽,小小镯子不成敬意你就收下当作念想吧。冯程程走后,阿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难不成她以后的日子是要在睹物思人中度过?
恰巧太子伴读韩嫣也来凑热闹,问娇翁主想要什么礼物?娇翁主惊问:“难不成以后连你也见不着啦?”
韩嫣好半天方弄明白娇翁主的‘睹物思人’论,一张俊脸被笑意憋得通红:娇翁主呀娇翁主,难为你也是在皇家长大的女儿,怎么就能把这正常的礼仪之交扯到那种情绪上去呢?跟受气小媳妇似的。难不成,你、在、恐、婚?
怕吗?怎么可能。她陈阿娇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会怕嫁!何况嫁的还是天下第一人!笑话,不过是一时不适应而已。
“如若是有心理障碍,你要勇敢说出来,我会帮你分析分析引导你开导你。”韩嫣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带着捉狭的笑凑近阿娇,阿娇一把松子丢过去,“不是要送我礼物吗?礼物呢?”韩嫣笑着假装很害怕的样子,“好凶悍的女人,男人会怕的。”
天黑的时候,腰酸背痛的韩嫣终于明白:海口不能夸,女人不能陪。特别是不能陪着心理变态的女人随便逛街。对,就是心理变态,能从礼尚往来请客送礼联想到被禁固不得不睹物思人,是正常人应有的心理吗?好家伙,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逮什么要什么,一辆马车不够用就三辆四辆五辆,恨不能用他一个小小侍郎的俸禄将整个集市搬回堂堂的长公主府,这像话吗?分明是叫他以后的一年半喝西北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