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从山区回到江城已经是十天后了,陆镇安和杨露的婚礼取消,老爷子在重症监护室。
没有一个人告诉陆川这十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只是说老爷子突发脑梗。
他到江城后直接去了医院。等到晚上医生通知老爷子脱离危险期,没有生命危险了,陆家所有人都来医院探望老爷子,唯独不见苏夏和杨露母女。她们不是陆家人,按理说不来也没什么,但以杨露的性格,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医院。
陆镇安仿佛老了十岁,也变得更沉默了,和陆川坐同一辆车回家时,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挑他的毛病了。
回到陆家,陆川上楼去了苏夏的房间。什么都在,就连她用过的纸、笔、课本都还在桌上。
陆川问梁琴:“苏夏去哪里了?”
“小川啊,你还是别问了,”梁琴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以后也别在你爸面前提起她。”
陆川有预感苏夏已经离开江城。
“她到底做了什么,能把陆家折腾得这么乱?!”
梁琴只是摇头:“别问了。”
陆川无论问谁,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就连陆诚也说不出什么。
陆老爷子醒了之后,陆川被叫到病床前训话,老爷子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陆川心里想着,陆家人应该是知道了他和苏夏之间的事,他一直在山区,与苏夏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不存在无意间被发现的可能性,只可能是苏夏主动透露给老爷子,彻底毁掉陆镇安和杨露的婚礼后一走了之。
她的电话再也没有打通过,之前的微信账号也被注销了。
七月底,学校公布了学生被高校录取的情况。
苏夏的理科成绩全省第一,她考进了京都最好的医学院,总分排行榜上,她的名字就排在陆川的后面。
学弟学妹们提起她时,既不屑又艳羡。
陆川等到苏夏考上的那所医学院开学,买机票直飞京都,通过学校的相关人员找到了苏夏的新联系方式,借了一个学生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肖齐跟着苏夏来了京都,找了一份工作。苏夏刚开学,要参加为期半个月的军训,下雨时才能休息,肖齐来学校找她,他们一起在学校周围的小吃街吃夜宵。
苏夏满手油,周围太吵,她接通后开了免提:“喂?哪位?”
“我在你学校图书馆的前面,敢不来试试。”
对方说完就挂了。
苏夏当然听得出陆川的声音。
肖齐看她发愣,就问是谁的电话:“你室友?”
“不是,”苏夏继续吃东西,“一个很烦人的人。”
苏夏只有三杯啤酒的酒量,喝了两杯之后,肖齐没敢让她再喝,把啤酒瓶全收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怎么样?”
“还可以,挺便宜的,种类也多。”
“改天带我去尝尝呗。”
苏夏擦擦手:“行啊。”
“吃饱了?我送你回学校。”肖齐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喝完,起身去结账。
他们每次一起吃饭,他结完账,苏夏都会往他的手机里转钱,他如果不收,她就再也不和他一起吃饭了。
小吃街离学校不算太远,也就走路二十分钟的路程,肖齐跟着她进校门,准备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那是图书馆吧?”
“嗯。”苏夏往那边走,远远地看到一个很像陆川的人,走近了才确定是他。
苏夏让肖齐等她几分钟,然后朝陆川走过去。他会找到学校,就说明陆家的人没有将那晚的事告诉他。
陆川的目光只在肖齐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他站在原地看着苏夏走近。
苏夏笑着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陆川哥哥。”
在她出现之前,陆川的心情一直很平静,就连看着她和肖齐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她就爱玩这种低级的把戏。
“为什么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消失?”
“什么为什么?就玩玩嘛,”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看着他,“你不会当真了吧?千万别,你的新鲜感还没过去吗?”
“玩玩?”他也笑,“你有什么资本跟我玩?”
“我是没有什么资本,可你这样突然来找我,会让我很困扰。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想再和姓陆的人有任何联系。”
陆川的脸色沉下来,他点了根烟:“苏夏,你喝酒了脑子不清醒,有些话想好了再说。”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抽烟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冷漠。
“我一直都很清醒,不清醒的人是你吧。”
“跟他在一起了?”
“没有啊,我想跟谁谈恋爱是我的事,别人管不着,”她又补了一句,“反正不会跟杨女士外遇对象的儿子谈。”
她对陆川的定位就是母亲外遇对象的儿子。
“我要回宿舍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学校十一点之后会有门禁。”
苏夏就这样走了,陆川没有说话,也没有留她。
肖齐走远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来找你干吗?”
苏夏说:“问一点儿小事,我换了电话号码,他联系不到我才来学校的。”
“事情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他应该晚上就会回江城。”
苏夏说得没错,陆川抽完那根烟就去了机场。
秦淮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陆川了,连陆川的电话都打不通,还是听陆川的助理说他去了趟京都,回来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有朋友说在一家会所里碰到了陆川,陆川醉得不轻,和人动手了。秦淮本来不太相信,陆川就算跟熟人喝酒也会留一半清醒,动手更是不可能,他向来不多管闲事,也没人能惹到他的头上。虽然秦淮觉得对方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还是去看了一眼,结果陆川还真的伤了人,事情闹得不小。
秦淮是这方面的老手,很快就将事情处理妥当了。
“陆哥,你怎么跟那种人动手了?”
陆川只是说:“看不顺眼。”
秦淮无语,心想:这不是我的台词吗?
“那小子确实嘴贱。算了,别跟他计较,我给苏夏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趟?反正也方便……”
他话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陆川忽然转身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往车上摔:“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秦淮看出来陆川心情不好,说道:“行行行,不提不提,以后再也不提了。”
看来陆哥这是受了情伤啊。
至于吗?一个小丫头片子,再精明又能有多大能耐?
但事情显然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秦淮把车开到酒店,这里常年留着房间,他本来还想跟着进屋,却被陆川关在了门外。
房间里越是安静,就越显得空旷,苏夏在这个房间里住过一晚,到处都有她的影子。陆川心里烦躁,走动时碰倒了桌子,在桌上放了几个月的小锦盒掉到地上,滚到墙边,里面的项链掉了出来,他踩了一脚,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对苏夏到底是什么感情,新鲜、刺激、诱惑、不甘还是……喜欢?
去他的喜欢。
他活了这些年,第一次那么窝囊。
秦淮担心出事,一晚上没睡,早早地就在陆川的房间门口等着,房门打开的时候,他哈欠连连,话都说不清楚:“陆哥,起这么早?”
陆川昨晚醉成那样,秦淮还以为他会睡到中午。
“你在我门口蹲着干什么?”
秦淮动了动发麻的双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川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
“没干什么,鞋带松了。”秦淮笑笑,“准备去医院?”
陆家老爷子还在医院。
“去工作室,顺便再去医院一趟。”陆川走进电梯,直接按下关门键,“你别跟着我。”
秦淮就只能看着电梯门合上。
物极必反,陆川昨晚大闹一场,纯粹就是在发泄情绪,过了一夜,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止是今天,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陆川都表现得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平静就越不正常!
秦淮总觉得迟早有人把陆川脸上戴着的面具揭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