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淳衍行礼，却未得到苏自珩回应。
他全神贯注的凝视顾熙宁，哪里看得见旁人。
“淳衍，去跟流月姐姐吃点心吧。”顾熙宁开口叫着苏淳衍，让流月将他带下去。
苏涥衍在得知顾熙宁晕倒之后便担忧想要过来探望，见人已经醒来，心里放心了一些。
之后苏涥衍乖乖的跟着流月离开了。
“皇上也离开吧。”顾熙宁开口赶人。
苏自珩心口钝痛，呼吸亦带着沉重。
苏自珩攥紧双拳，“宁儿……”
顾熙宁淡淡抬眸，却无动于衷。
而苏自珩却以为顾熙宁依旧在气自己替他们的女儿说话。
男人面部棱角柔和，低沉嗓音说不出的温柔，“宁儿，孩子们还小，不懂得你的苦衷，别放在心上，何况太医说你不宜动怒。”
孩子们年纪小，容易受人蒙蔽，他将近而立之年，身居高位，却也不懂吗？
顾熙宁心下嘲讽，唇畔扯起淡然的笑。
苏自珩误以为她听进去了，亦露出笑容，“朕许久未陪宁儿用膳，今晚朕留在重华宫，好生陪宁儿。”
若是先前，顾熙宁许会因为他的留宿欣喜，现下却心无波澜。
“皇上公务繁忙，莫在臣妾这里耽搁了。”
“朕的公务总是忙不完，今日便先放下，先陪你宁儿。”苏自珩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他讪讪的收回手，负在身后。
“臣妾晚膳陪淳衍一起用，晚上还要照顾淳衍，那孩子夜里睡不安生。”
顾熙宁拒绝之意尤为明显，向他福了福身，“皇上请回吧。”
苏淳衍在她宫中，她便又多了理由。
苏自珩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强颜欢笑。
三番两次遭拒绝，亦怕太纠缠令她反感，只得作罢。
“那朕先回宫，改日再来。”
他看着她进殿内，眼底的温情寸寸冷下来，凝为阴鸷，转身大步离开。
他面色阴沉含怒，黑眸森冷渗人，宫人不敢靠近，皆远远跟着他。
当日傍晚。
重华宫寝宫燃着火炉，里面炭火烧得噼啪作响。
顾熙宁围着毛毯靠着软榻，手执一本宫外流传的杂书。
“娘娘，奴婢听闻皇上训斥了公主，还将公主禁足了。”流月剥了橘子递给她，语气带着惊讶。
顾熙宁接过橘子，慢条斯理吃着，轻描淡写的询问。
酸甜多汁的橘瓣在口中爆开，她眉间舒展。
见她漠然不关心此事，流月些许意外，“皇上一向疼爱公主，自公主出生起，这还是初次惩罚公主。”
“便是从前太骄纵，教得她泼辣无礼。”
顾熙宁语气淡漠，不愿多提这双儿女之事，放下书卷，“今日夜里更冷了，本宫去瞧瞧淳衍。”
偏殿不过几步路远，却远不如正殿温暖。
“流月，淳衍的房间再多加些炭火。”
苏淳衍趴在桌上写字，冷得鼻尖发红，看见她来了，连忙跪下，“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快起来，不必多礼。”
顾熙宁走上前扶起他，摸着他冰凉的手，秀眉微皱，“小手这样凉，怎的还坐在桌边，去床上躺着。”
苏淳衍惊慌失色，作势便要再跪下，尾声微颤，“皇后娘娘，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还无困意，便想多读书识字。”
他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
感受到他身上打心底的惶恐不安，顾熙宁恍然想起那一双叛逆的儿女，心底的空缺得到弥补。
“你很怕本宫？”
顾熙宁唇角含笑，温声询问。
“儿臣是，是……”
苏淳衍浑身瑟缩，揪着衣角，不敢与她对视，快哭了似的，颤着音，“母后待儿臣太好，儿臣惶恐。”
他大可以趁着她关怀他时恭维，却诚恳的表达心声，果真是个好孩子，与他名字一般。
顾熙宁越是与他相处，便愈发喜欢他，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摩挲他脸颊。
“淳衍乖巧诚实，聪明懂事，本宫很喜欢。”
她牵着他的手走向床榻，示意他坐上去，将手中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
“本宫是你的嫡母，关心你是应当的，你亦可将本宫当做母亲，不必拘着自己。”
苏淳衍心思写在脸上，惊讶且有些许不敢相信。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慈爱，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她。她明亮的眸温和干净，姣好的面容带着浅笑。
苏淳衍见她发自真心，渐渐地消除不安，身体里紧绷的弦放松。
“儿臣是想起母后教儿臣写字，便想多加练习，不辜负母后厚望。”
他终于露出孩童心性，小跑去桌边将写的字拿来，眼里期待，“母后您看，儿臣的字进步了吗？”
顾熙宁陪他练字两日，他便记在心里了，刻苦练字，希望她看见他的进步。
她心底柔软一片，端详他的字。
“比前两日有些进步。”
稚嫩的字迹初显笔锋，勤加练习，必然成就一手好字。
“但下次白天练习便是，天色暗了，读书练字伤眼睛。”
苏淳衍收起字帖，坐在她身边，乖巧的点头疼，“儿臣记住了。”
这几日的调养，他双颊养出些肉，看上去更可爱了。
顾熙宁揉了揉他头顶，“早些歇息，明早本宫再来陪你读书。”
夜色深重，秋风寒凉。
福樱宫传出一道幽怨声音。
“今夜皇上又没有来本宫这里，怕是已然忘了本宫。”
裴舒敏坐在梳妆镜前，将特意为迎接苏自珩打扮的妆发拆掉，重重放下发钗。
“皇上虽没有来娘娘这里，却亦未去重华宫，白日里离开重华宫回去后，发了好大的火。”
彩桐捡她爱听的说，幸灾乐祸，“皇后打长公主板子，惹恼皇上了。”
“她敢打长公主？”
裴舒敏见鬼似的猛然转过头，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见她信誓旦旦，疑惑的皱起眉，“你还知道什么，皆说与本宫。”
彩桐将今日从各处听来的传言总结，一五一十说明，将当时情况说的八九不离十。
“公主是皇上心尖肉，她亦疼爱有加，她竟下得去手。待亲生儿女如此凶狠，却将六皇子那不受宠的废物悉心照料。”
裴舒敏细细捋着顾熙宁反常之处，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日她太过反常，莫不是上次在冷宫受刺激，将要疯了？”
彩桐伺候她躺下，顺着她道：“无论是何原因，皇后这般，终会让皇上与公主太子与她离心。届时，娘娘坐收渔翁之利。”
“本宫便看着她自取灭亡。”
翌日，辰时。
苏淳衍起身便来到正殿向顾熙宁请安，安下心之后，整个人精气神便与先前不同。
“坐下来陪本宫用早膳。”顾熙宁愈发喜欢他，招手唤他来到身边。
“母后，昨夜儿臣梦见您了。”
苏淳衍坐在她身侧，双眸如星辰闪亮，带着仰慕之情，“儿臣梦见母后从天上下来，仙气飘飘，好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