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自珩登时紧张，眼底浮起担心，更要进去。
“好端端怎的身体不适？太医来看过吗？朕去看看皇后。”
他正欲走，流月随着他挪动，始终挡在他身前。
“让开。”
苏自珩心急之下，语气重了些，不怒自威。
“娘娘说只是今日感染了风寒，未传太医，只喝了姜汤便睡了。”
流月心下惶恐，勉强让神色镇定些。但越是怕被他看出破绽，破绽便越多。
“皇上，娘娘好不容易睡下，您还是莫要进去了，您……您回去吧。”
她鼓足勇气才说出后半句，心里七上八下。
这不仅是欺君，更是赶皇上走。
“皇后当真睡下了？”
苏自珩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鹰隼般锐利的眸几乎将她看穿。
流月本便紧张慌乱，不敢看它，闻言更是惊惧不安，喉咙发紧，尾声微颤，“是……”
她拙劣的谎言一出口便露馅。
苏自珩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气息微沉，幽深的眸暗流涌动。
“如此，便好生歇息吧。”
他声音微抬，凝视禁闭的窗子，良久方转身离开。
走出重华宫，苏自珩周身气场森冷渗人，幽暗的眸怒火涌起。
流月慌张走进殿内，语气仍有些慌乱，“娘娘，皇上走了。吓死奴婢了，还好皇上没有看破。”
她重新点起蜡烛，橘黄的烛光映在顾熙宁脸上，柔化清冷脸庞。
“傻流月，皇上已然看穿你了。”
顾熙宁听见适才苏自珩那声叮嘱，便知他已看穿她们的把戏，知道她无事，只是躲着不想见他。
“怎么会？皇上怎的没有拆穿奴婢？”
流月更慌了，双手不知放哪里，小脸皱成一团，“那皇上知道我们骗他，他会不会降罪？”
“他适才未戳穿，便不会。”
顾熙宁见她慌乱得可爱，声音含笑，“别想了，此事便算过去了。”
只要可以不见他，他是否看穿皆不重要了。
流月仍是不安，待到翌日亦未等到皇上处罚才放心些。
顾熙宁走进偏殿，便听见里面稚嫩的读书声。
“天地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葬？”
“这个字长得好难读。”
苏淳衍不认得繁杂的字，苦恼的喃喃自语。
他在重华宫这段时间开朗许多，亦长胖了一圈。
此刻托着下巴，双颊的婴儿肥微垂，小包子脸极为可爱，稚嫩的少年音清脆悦耳。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冬天到了要将粮食储藏起来。”
苏淳衍听见声音，登时站起来，迎了几步躬身行礼，“母后。”
“怎的这般早便读书了？”
顾熙宁扶起他，带他走回书案前，笑着打趣，“且将早该滚瓜烂熟的千字文念的磕磕绊绊，教学先生若知道，定会打你手心。”
“儿臣蠢笨，没能上学堂，先生不会打儿臣。”
苏淳衍头颅微垂，语气透着失落。
“你还未上过学堂？”
顾熙宁略微惊讶，宫里皇子们五岁便去学堂读书识字，他八岁了竟没有去过？
“你这般喜爱读书，应当去才是。”
苏淳衍头颅垂的更低，揪着衣摆，颇难为情，“母妃说儿臣不用读书。”
他不受皇上重视，李宝林嫌弃他无能，便对他不闻不问，自然不会为他的事费心。
便是李宝林位分低，若她肯为此事向皇上求情，苏自珩未必不会答应。
顾熙宁眼底掠过怒意，坐下来让他抬起头，温声问道：“你想不想去学堂读书？”
“想去，儿臣梦里都想去！若儿臣可以去学堂，必然尽全力用功读书。”
苏淳衍眼里一亮，很快便黯淡，小脸一片失落，“可是儿臣去不得。”
“只要你想去便足够，其余交给母后。”
顾熙宁心下欣慰，起身拍拍他肩膀，“本宫去向你父皇说，让他答应送你去读书。”
“真的？母后你要去找父皇？”
苏淳衍满面惊喜，激动得小脸微红，双眸明晃晃的亮色，“多儿臣多谢母后！”
他心里抱有期待，声音清脆洪亮。
少顷，御书房。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安德快步进门禀报。
“宁儿来了？”
苏自珩惊讶欣喜，宁儿竟主动来找他了！
他起身向外迎，见顾熙宁站在门外，快步上前拉她的手，“宁儿，快进来。”
“外面冷，你怎的穿这么单薄，手这样冷。”
苏自珩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是让人添火，又让人端茶拿点心。
“皇上不必费心了，臣妾前来有事请皇上答应。”
顾熙宁对他这番热情，只觉嘲讽，便权当没有听见，直奔主题。
“皇上，六皇子今年已有八岁，还未上学堂，臣妾请皇上一个恩典，让六皇子去读书。”
苏自珩笑容微僵，眸底隐晦，“宁儿来找朕，便是为了此事？”
他心思未隐藏，便皆写在脸上，很快便收敛起来，重拾笑容。
无论她为何而来，她愿意来找他，便足够了。
“此事稍后再议，宁儿许久不来，便在朕这里坐坐，晚些与朕一同用午膳。”
他说罢，便叫来安德，“去准备些皇后喜欢的菜。”
安德应声便立即去办。
“皇上不必麻烦了，臣妾回去用午膳。”
顾熙宁不愿面对他，若面对他的脸，恐怕吃不下饭。
“臣妾只想请皇上答应，让六皇子可以与其他皇子一般在学堂读书。六皇子天资聪慧，勤奋好学，若埋没实在可惜。”
她态度坚决，苏自珩脸上笑容逐渐淡去，胸口气闷，语气亦不佳。
“宁儿便这般急着为苏淳衍的事说情？”
察觉他不悦，顾熙宁亦未像从前那般紧张，淡然自若的应着。
“皇上应当明白，若无要紧的事，臣妾不敢来叨扰皇上。”
苏自珩气恼亦无奈，她哪里是不敢，分明是不想，不愿。
偏生他不舍怪罪，亦不愿放过这好机会，便耍起无赖。
“让朕答应也可以，留下陪朕用午膳，否则六皇子读书与否，朕不在意。”
顾熙宁诧异且恼怒，杏眸微瞪。
他向来清醒自持，正人君子作风，竟也做得出威逼利诱的事？
“皇上，六皇子是您的儿子，不是臣妾的，你亦该为他读书之事费心才是。”
怎能拿来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