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看向融,勾了勾唇角。目光看向某个方向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此时,身后秀妆上前来:“主子,时辰到了。”
东绫婉微微颔首,轻声道:“有劳各位了。”
东夷府原本便依山而建,而整个辽歌的东郊近郊也只东夷府一户人家,连修官道也绕过了这里,轻易的无人往来,众人陆陆续续从东夷府出来,一路漫步上山,倒也从不曾遇上阻碍。
梁紫霄一边走一边盯着牵头的东绫婉不知在想些什么,梁紫苏见自家兄长一路只顾着出神,不觉有些好奇:“哥哥,你怎么了?”
梁紫霄一偏头,看向梁紫苏,眉头微微皱着,很是困惑:“阿苏,你仔细瞧一瞧。”
梁紫苏顺着梁紫霄下巴抬起的方向看见了走在最前头的东绫婉,有些不解:“瞧什么?”
梁紫霄扬眉:“按理来说,西北十三郡该是异族领地,一般来说,风俗与中原大相径庭,可东绫婉这身衣裳……”后头的话梁山伯并没有说,新武则天这身衣裳,若是将身上花纹换一换,也不过就是件隆重华贵些的直裾罢了,与中原并无太大不同之处。
梁紫苏先前是不曾想过这些的,毕竟东绫婉虽说是她名义上的世师姐,可到底两人也并非什么彼此可以交心的关系,自然不会过多瞩目。如今梁紫霄提起,也是一愣:“约莫……是在中原呆久了?”
“东夷血脉的确是与中原人不同,却并非极其偏僻之地,自古以来,各族画地而居,彼此皆是有不同,却也有着相似之处。不过是后来各族混战,中原统一了,血脉也混杂了。王朝统治,党族界限逐渐消弭,故此千百年延续下来也便没了那般大的差距。”
身边的杨肇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回头看着身后独自走得有些艰难的杨致儒。杨致儒见父亲正瞧着他,立马瘪着嘴做出一副可怜相,将手往杨肇面前伸去,可惜,此举并不曾换来杨肇的心软,至于杨致宸,则更无可能。
杨致儒撇撇嘴,提着自己的衣摆接着往上追,杨肇也不做评价,只是仍旧与杨致宸、梁家兄妹等人一同向山上走去,脚步却慢下许多,两家兄妹亦是不语,与杨氏父子并肩走着。
脚步悠闲下来,杨肇才看着梁紫霄继续开口:“东夷族人自古便不在少数,各族混战前便算得上极大的族群,从混战时起便不愿有人轻易招惹,依然系俱于其势,二来西北之地的确是偏僻了些,不若中原之地一般惹人眼馋。”
“故此,东夷族一直徘徊战局之外,且从不推崇与外族联姻,最鼎盛之时,则认定外族血脉俱是脏污的。千百年来一代一代,周而复始,中原之地血脉多族混揉作一族,东夷却仍是大多有着祖先旧时模样。可即便模样变了,绵延千年万年的衣食住行却不会易改。”
“东夷族与中原商贸久有往来,大多东夷族人皆是识得中原字,学过中原话的,直裾服饰由来已久,东夷族传承下来也并无甚可大惊小怪。”
梁紫霄听得有些犯懵,随即忽地一拍大腿:“本还以为你杨仲演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不想也读这些个闲文野记!”
这般的话也之梁紫霄说的出来,亦是连梁紫苏也是有些不想理会他,便只是与杨肇搭话:“我记着从前看书时也曾见过这番言论,据说,从前的大世家内里尽是原本掌控一方的大族群中勋贵之后?”
杨肇淡淡点了点头:“东夷族与中原的不同正如大邺南北差异,各地衣食住行自然不同,各地人相貌、口音亦是有所区别,然,各地节气、习俗的传承却从不曾丢,而素来最尊崇远古传承与种族血脉精纯的东夷族亦是如此。”
“东氏先祖迁居中原,血脉混杂实为不可避免,然传承却绝不会改,既是这般服饰,从前,便也该是这般。”
梁紫苏听完便笑了:“回回与杨大哥一同走,总会晓得些新奇事。”
梁紫霄心里头有些不服气,他晓得这些又有何用,还不是守着一家老小,整个家族拖身,哪里比得过他逍遥自在!这杨仲演啊,便是个劳碌命,多少回劝他肆意些,这人还非端着一张刻板面孔,不嫌累的慌!
东夷府此去苍翠山不过二三里路,用不得多少时候,然而凡是来此的哪一个又不是身娇肉贵,平日里哪一个出门便有轿有马?而打头的东绫婉也是个身子素来爱闹毛病的,虚虚柔柔,这般下来,走得倒也慢了了许多,加之要徒步上山,众人登顶之时距原本打算好的时候还要晚上一刻钟。
祭坛自然也是建在山顶,安排人早早做了清理,十分开阔,即便众人皆里在上头,也不显拥挤。
依旧是露天的祭坛,四根一丈余长的凤鸟浴火雕花柱拉开一方天地,最上头燃着烈烈篝火,从下往上看去仿若天边跳动的红霞。四柱中间是太极状的祭台,中间画的却非阴阳双鱼,而是凤凰环绕的六芒轮转图。
祭台上依旧摆着祭祀所用香案、铜鼎,最中央一面二尺余宽的雕花嵌宝铜鼓与远处将落不落的夕阳交相辉映带着鎏金的光泽。
东绫婉依例做了供奉,拜祭祖先。众人只以为到此便算做重置了,熟料此时却只见四下山峰中忽地燃起道道火光,一簇簇朱红似血,径直朝着祭台这处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