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不知何时紧扣在了一起,将本就没有多少肉的手掐的发青。萧乾分开她的手握在手中,东绫婉下意识的扣紧他的手。在东绫婉的指下,萧乾的手立刻白了一片。
萧乾任由她掐着自己的手,温柔的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乖,再忍一忍,很快便不会疼了。我会帮你。”
一个“本王”一个“我”,极其鲜明地表明了东绫婉的不同,任谁又能想到方才那个冷得像块铁一样的男人,会有如此柔软的语气。
看着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萧巡极力压制自己想将萧乾扔出中帐的冲动,别开了双眼,如今不是计较的时候。
萧巡心中很不好受,自己心爱的姑娘躺在病榻上,自己不仅帮不上一点忙,还要看着自己的情敌……萧巡的手紧握成拳,依靠掌心传来的痛感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比起他心中的痛,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找一块巨冰,抛平磨光并非容易事,却架不住人多。很快,一块七尺见方的巨冰便运进了中帐,另外四人在萧乾冰冷的目光下离开了。
月晚凉上前去剥东绫婉罩在身上的狐裘,被萧乾挡住:“本王来。”
笑话!让月晚凉动手,她可不会顾及东绫婉好受不好受,等一下可是要将东绫婉泡在冷水里的,若让这女人动手必是将东绫婉整个摁进水里。
萧乾的状态比之方才好了许多,轻轻将她的白裘脱下来,两手一托,东绫婉小巧的身体便窝进了他的怀中,轻飘飘的,让萧乾更不忍心将它放入冷水中,却始终是别开眼,双手下沉……
冷水里还有冰碴子,萧乾的手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浸到冷水里,便立刻被冷得没了知觉,稍停片刻,待水将她的衣服完全沾湿,便立刻抱了出来,那么冷的水,东绫婉的眉头反是舒展了一些。
冰火相克。
萧乾轻轻将东绫婉的身体放在冰石床上,她的衣服湿透了,全都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不失玲珑的身躯,虽柔弱,却又是另一番风味。
她毕竟已经是一个快要二十二岁的姑娘了,若在京城,这个年纪,早已不能被人唤为姑娘,连孩子恐怕都已抱到了第二个,又有哪个姑娘要受她这样的苦呢?没有。
月晚凉在她身侧倒了许多碎冰,然后为她施针,而萧乾能做的就是一丝一丝往东绫婉的身体里输送内力,免得她的身体待会儿因霸道的内力来得太突然而承受不住。
半个时辰后,月晚凉将东绫婉扶起来盘腿坐好,自己则立在她身后。前一个半时辰完全就是在消耗萧乾的内力,将毒逼至神阙穴,而月晚凉只需要在他每走过一道穴脉之后将其封住,以免最后逼出淤毒时毒性回流到体内。
然而,说来容易做来难。依萧乾那副残破身体,还要死撑着给东绫婉疗伤,才半个时辰过去,额头已是冷汗涔涔,而接下来逼毒这一个时辰才是重头戏。
月晚凉斜瞟了萧乾一眼,见他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若非先前见识到这个男人对东绫婉有多重视,她还真的会怀疑这个男人的心。如此紧要的关头,手中握着心上人的性命,竟还是半分紧张也不露。
二人都未说话,萧乾一点点往她体内输送着内力。然而,此时的东绫婉完全没有方才那样配合,她在抵触。显然,这种情况很不利于逼毒。
东绫婉此时近至昏厥,却仍残留着一丝神智。一个人在受伤的时候,任何一点小小的异动都会让他变得强硬,对他而言,这点异动绝非救命稻草,而是催命符咒。何况此时是有什么东西强势地进入了血肉之中?东绫婉那样烈性的女子,抵触实属正常。
东绫婉的抵触让萧乾皱起了眉头,月晚凉则是笑道:“人家不领情。”
萧乾没工夫理会她,东绫婉会抵触,说明她尚有神智:“东绫婉,我是萧乾,我说话你可听得到?”
“东绫婉,别怕,莫要抵触,随着我走。”
“东绫婉,东绫婉。”
东绫婉!
东绫婉!
好似听到有人在唤她,是谁?
“东绫婉,别怕!”东绫婉强撑意志,将眼睁开一条缝,眼前只有一个朦胧的黑影,是谁呢?到底是谁?
东绫婉努力将眼再撑开一点,萧乾见她如此,更是喜出望外:“东绫婉,你可听得到?莫要抵触,随着我走。”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气,好熟悉的身影,到底是谁?
东绫婉脑中划过那时的景象,那人抱着她,告诉她“没事了”;那人轻声软语的哄着她,小心的脱下衣服将她的身体裹住,轻轻的将她抱在怀中,在她床榻边守了一夜;那个人陪她在清晨的山顶看景,在黄昏的山路漫步,在长剑顶喉时,还会因担心她受冻,丢给他一件外衣;那个人为了救她出去而与人饮酒,斗棋伤及脾胃;那人一脸调笑地盯着她喝药,却总会及时地递上一颗蜜饯;那个人冷着脸和她怄气吵架,最终却还是会放下语气,一笑了之;那人为她冲冠一怒血染黑云,会不惜性命,也要将她骗离险地。
彼时与他在皇京月下煮茶奏曲,她何曾未想过就那样一辈子?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与她已有了如此多的回忆,深藏于记忆的最深处。
她的唇角漾开一抹笑:“萧乾。”
她的声音很模糊,但两个人听到后同时怔住了,谁都没想到他可以分清眼前之人。萧乾的唇角扬了起来,暖若数九艳阳:“莫怕,是我。”
东绫婉没有回应,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内力一点点注入她的体内,萧乾明显感觉她是听到了的,他的内力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时间一点点流过,毒也渐渐被逼至神阙穴。
萧乾的脸白得没有人样,汗水从头上滑下来,将白色的衣领打透,其实,此时他整的个中衣都已经湿透了,只是罩着外衣看不出来。发丝粘在他脸上,显得很狼狈,反观这人的脸仍是半分表情也没有。
随着萧乾报出的穴位,月晚凉封住了所有的穴道,再次将东绫婉的身体放平,月晚凉伸手去解东绫婉的衣服。
萧乾无声别开了双眼,月晚凉见他这样轻挑眉头:“她已是你的人了,还避讳什么?”
正在外面守候的四人听到这句话都僵在了原地,他们已经……
“铮”“铮”两声过后,萧巡和东毅川已经提剑往帐内冲去。
他们自幼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儿里的人就这样被那人欺负了,二人如今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杀了萧乾!杨肇和纳兰记石醒过神来,连忙将这二人拉住。
“你们如今闯进去,是想害死东绫婉吗?不要去添乱行不行?”纳兰记石吼道。
听到那句话,他是气愤的,一个女子的贞洁有多重要萧乾怎会不知?他那么做就是毁了她呀!
不同于纳兰记石的气愤,杨肇心底很是疑惑:“他将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东绫婉若不愿,他是不会逼迫她的。”杨肇看着二人,“况且,若他二人果真两情相悦,你们此时杀了他,可想过东绫婉醒后会如何?”
萧巡的手一颤,忽然松了力道。
三个月,长吗?和他们十几年的感情相比真的不长。可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在她最不安无助的时候,却是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为她默默地付出,这时候对一个人动心,真的太容易了!
心中,从未有过的不安……
见二人都安静下来,杨肇才道:“殿下并非拎不清之人,既是那般看重东绫婉,又怎会轻易欺负了她?这其中必有误会。”
萧乾是怎样的人杨肇还能不清楚吗?他的确不重礼教,可心性那样强的一个人,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碰她一下。对旁人也许不会,可对心爱之人,他想得比所有人都周全。
“此事,他若给不出一个让本帅信服的解释,本帅绝不放过他。”
“家妹之事,自有我这个做兄长的来管,不劳世子爷费心。”东毅川冷冷道。
萧乾是个混账,萧巡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杨肇玩味地打量着二人,传闻这二人因着东绫婉的关系处得还算不错,如今怎么……
听着站外“铮铮”的拔剑声,月晚凉更是笑出了声,萧乾冷冷道:“收起你的花招。”
月晚凉那点儿小伎俩,是玩不转的。
月晚凉没说话,取过一直冰在一旁的竹筒,用力一握,竹片碎了一地。月晚凉手中握着一根冰柱,隐约可见三根细细的红线在冰里缓缓移动。
月晚凉用刀一点点削掉冰块,直到饮玉天蚕再也无路可行,才倒着将冰石放在了东绫婉的神阙穴也就是肚脐上。
人的身体太热,不待饮玉天蚕注入体内,便会将其化成一汪水。蚕死了,药性自然也就没了,为了保证蚕进入东绫婉体内之前是活的,才不得不将东绫婉泡在水里,又放回冰石床上。此时她的肌肤几乎和冰是一样的温度,由于先前进了水,身体表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啊!”
饮玉天蚕从肚脐爬进她的身体,才第一只,东绫婉就疼得叫了出来。
强烈的疼痛让东绫婉迫切的想抓住什么,手指向前一伸,就扣住了萧乾原本与其隔空相对的手,长长的指甲死死抠住他的手,不一会儿,萧乾的手就青紫一片。
东绫婉一声呻吟,听得萧乾心中一阵生疼,险些乱了章法,他只得缓缓张开眼,伏在她耳边:“东绫婉,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我会陪你。”
东绫婉的声音挂着浓重的哭腔:“唔,疼。”
“我知道,很快便不疼了,你忍一忍。”
冰火相克,这种撕裂般的疼痛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想象的。东绫婉如今并非昏迷,而是疼到神志不清,她一只手死扣着萧乾的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双唇因为忍痛被她咬得发白。
当她再一次疼得叫出来,萧乾飞快地将自己另一只手送到她的嘴边,月晚凉看着这二人,眼神再次变得幽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