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欢欢喜喜办个大寿却命丧生辰日的前凤池国主,只怕多半也是叫着十一王子气死的罢!
稚子无畏啊,如这般大胆行事不计后果,最终却也不曾落得一个大厦倾颓的下场,东绫婉向来对此人的气运是极佩服的。
秦祎隋此生长到如今,最能拿来骄傲的一件事便是五年前挥兵入宫,直取王庭将兄长推上了王位,毕竟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又颇有几分战绩,如今被人夸赞,便不觉有些飘飘然了。
“二小姐谬赞。”秦祎隋微笑,眉眼微微飞扬,心中不觉便放松下来。
如此这般,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便是如萧乾萧寻这般龙潭虎穴里长大的皇家子弟,若是论起心机也要在东绫婉面前再三小心谨慎,秦祎隋不过诸侯王之子,到底门第上还是差了些。
更何况这秦祎隋如今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只论岁数也是比不得东绫婉的,便是同等的天资,可相差了便是相差了,正如东绫婉与秦祎隋、与王莺时。
东绫婉见她放低防备,心下也是一笑,面上却掩饰的极好,眉间微蹙,带着些许不解:“英雄人物,几句称赞自然是担的起的,只是……不知长乐州王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此番乃是奉王兄之命……”秦祎隋不知不觉间便要将此行目的脱口而出,好歹是及时遏制,住了口。
秦祎隋虽说住了口,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不觉便抬头像东绫婉看去,只见那女子端坐于主位之上,眉眼微微笑着,一眼瞧上去很是平和,然而秦祎隋看在眼中却有几分阴寒……
“你……”秦祎隋站起身来,拿手指向东绫婉,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你……你这女子……”
东绫婉捏着手帕,掩唇笑了:“长乐州王若是有事相求,直言便是,能帮,在下是定然会帮忙的。又何必……又何必拐弯抹角,失了气度?”
东绫婉提及此处,眉眼一斜,微微向着秦祎隋的侧脸瞧去,状若无意地笑着,可秦祎隋却偏偏从其中看出了如实质的嘲讽!
对于秦氏兄妹此番来意其实原本东绫婉心中便有几分猜测。凤池国作为一个以制香为业的番邦小国,虽在大邺周边诸多蕃邦国中凤池国土并不算小,然而国力却素来不强。
各番邦国之间自然也是有战乱的,而之所以起战乱大多又因着国内供给不足,甚至是匮乏。大邺乃是上邦,这些小国自然不敢轻易来犯,故而只能将主意打到周边小国身上,而素来国力不强的凤池国历来也是为不少番邦国所觊觎。自古以来,无论中原朝代如何更替,凤池国皆是依傍着中原皇庭历朝历代的维护才不受外敌侵扰。
可是这人若是安逸得久了,不免便要生出些旁的心思。要么便觉得自己强大了,想要反扑,要么便彻底安于坐享其成,不在强固国本,谁若护着它,它便就此赖上了。
这二种情形,大国之君家是不愿意遇上的。前一个是狼子野心,后一个是敲骨吸髓。
历来大国君主所最钟意的临邦之交自然皆是礼尚往来,彼此之间不起矛盾,也互相利用。
毕竟在这些番邦小国之间、之外,并非皆是有好之徒,更有些不服教化的蛮人,虽然人丁不多,却体型壮硕且言行粗鲁,每每征伐,总要以数十甚至数百倍的兵力去征讨,为了些野人实在是不值得。
然而这些蛮人却又对他族极为排斥,素来不爱无人交好,最喜向四周野蛮挞伐,不论大邺或是周遭小国,对于这些野蛮人皆是极为头痛。
好在受此害的大多皆是周边诸国,番邦毕竟是番邦,虽说年年朝奉,却也并非大邺的国土。
正如街上的地痞流氓,一条道上的总要尊一位大哥,然而旁的人便皆是他的奴仆?并不是。
朝堂上文臣武将总是以丞相、大将军马首是瞻,此二人权位最高,然而旁的官员便皆是二人的下属?并不是。
大邺若是接纳了此等小国的投奔,国土自然是多了,可国土周边需要处置的事情便更多了。况且周边小国大多土地贫瘠,若是划入国土,莫说有所收获,只怕年年还要倒贴不少,无论怎样算,都不是件划算的事。
此番东绫婉故意诈了秦祎隋一把,看那秦祎隋的表情自然也是猜出了八九分。一个敢杀君杀亲夺位之人,东绫婉可不敢觉着这样的人会甘于归降。
都是逼宫夺位,可秦祎隋与萧斡却又大有不同。差不多的年纪,虽说都欠乏考虑,秦祎隋完全是自作主张,不得不叫承认这人胆子大的很;而萧斡,瞧着是他逼宫夺位,实则后头站着徐皇贵太妃与徐家一干外戚,萧斡年少不知事,实则也不过是徐家人满足野心的傀儡,是个叫徐皇贵妃的浅短眼界带歪了的人罢了。只可惜那人到如今怕还是觉着自个儿厉害得紧呢!
那徐氏一个人要作妖,便带着一家子一块儿作妖!
东绫婉仍是笑着,一双眼淡漠的瞧着秦祎隋,眸底却微微浮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
习惯于被人奉承的人大多是不能忍受窘迫的时刻,然而秦祎隋的礼教似乎学的极好,至少比之杨梅好了太多,即便叫东绫婉这样嘲讽,也不曾失了该有的体面。
由此,东绫婉不由得又想起了前几日的东郭准。
也是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却还比不过秦祎隋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这东郭家千挑万选的继承人,似乎也不如何,东绫婉心中微微发笑。
同样是世家,别人家的掌舵人不曾挑好,东绫婉可是绝不会发了好心去替人惋惜的。世家的争斗从来都不是限于一个城、一个郡,而是整个王朝,甚至还要牵涉别的王朝。而大世家的争斗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