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东绫婉依旧不能见风,好在可以下床走动了,而这一日,昏迷了整整四天的萧乾也终于醒了。
萧乾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及东绫婉,杨肇不满地看着病榻上的人:“她自是极好,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仲演,叫阿班进来。”
“才醒过来,不好好休息,找他做甚?”杨肇不解问道。
“心中有疑惑未解。”萧乾看着杨肇,“你便不好奇短短一月,她是如何调兵杀过乌英国界回来的?”
萧乾的话成功说动了杨肇,那些人只听命于萧乾,就连他先前想问也并未问出。
然而,此刻,听完这四人的陈述,杨肇也震惊了。
东绫婉做的事,是一个千金小姐能受得了的吗?可那女人真的做到了!九天走到沐冠城,他以为是不可能的事,这女人居然用了那种方法!
翻山,到达山顶之后,直接从山顶上滚下来,真是不要命了!
是的,那日决定翻山,等爬到山顶之后,天已经黑了,东绫婉做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决定,百丈高的雪山,滚下去!
萧乾闭上了双眼,他心里闷得难受,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东绫婉,这样傻的姑娘,他怎么舍得放开?
十日后,东绫婉终于可以正常走动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萧乾。然而,她却如十六岁那年一般被人挡在了营帐外,连挡她之人,竟都是同一个。
杨肇慢慢来到东绫婉面前,客气道:“殿下尚未苏醒,东二小姐改日再来吧!”
“还未苏醒?”东绫婉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刷白一片,他究竟伤得多重?
“殿下如今身体如何?”
杨肇的声音依旧平淡:“二小姐以为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东绫婉皱紧了眉头:“杨大人,可否让绫婉见一见殿下?”让我看看他究竟伤成了何等模样。
她不懂武林之事,可看哥哥的神色,便知必然简单不了。他给她输了两个时辰的内力,她记得哥哥说他吐了血。
“不必了,殿下需要静养。二小姐的心意,待殿下醒来后杨某一定传达到,二小姐请回吧!”杨肇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绫婉想上前一步,却被士兵挡住了,皱眉墙向里看了看,也只得一步步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帐篷走。不经意间抬头,却看见萧巡转身离开的身影,连忙将她唤住:“阿巡!”
“阿婉,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让你少走动吗?”萧巡看见是东绫婉,眸中划过欣喜,随后却瞪向她身后的侍奉婆子和一干士兵,吓得众人连忙跪了下来。
“整日虎着个脸,要吓谁?”东绫婉招手唤众人起来,他们却不敢起。东绫婉瞪了萧巡一眼,萧巡才不乐意的将众人唤起来。
萧巡继续陪着她慢慢往中帐走:“这样冷的天气,莫要总出来走动,仔细又伤了风!你,这是去了何处?”
“去看看萧……化齐王殿下,被人挡了回来。”东绫婉脸上不免有些失落,担心道,“十几日了,竟还未苏醒。”
“还未苏醒?”听到她口中提及那人,萧巡是很膈应的。
萧?她刚才是想说萧乾的吧?中途才又改了口,唤做“化齐王”。他们何时已熟悉到让阿婉直呼他的姓名?不过,听她说还未苏醒,萧巡不免生了疑虑,这么久了,早该醒了。
东绫婉应了一声,又问:“这几日总不见你,在忙些什么?”
萧巡摇摇头:“慕容凌尊之事。这是他的地盘,搜他可不容易。”
此时二人已到了帐外:“是呢?月晚凉还好吗?对了,你可记得小心着些,别看她的眼。当然,”东绫婉顿了顿,“也莫刁难她。”
“那女人的怪异之处,我皆听萧乾说过了。放心便好,虽看不上她,我却也不至故意刁难一个女人。”萧巡看了她一眼,才漫步离开了。
杨肇不紧不慢走进帐篷,十分不解的看着萧乾:“从前整日往她那里跑,如今她自己来了,怎又不见她了?”
萧乾躺在床上,声音中透着无力:“见她做什么?让她看见我如今这副模样,不是白让她内疚吗?她还如何安心休养?”
“她恢复得极是不错呢!”
“再来,记得拦住她。”
杨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轻叹着摇了摇头。
杨肇看着对面的东绫婉,淡淡开口:“殿下尚未苏醒,二小姐还是……”
“杨大人,且不论殿下是否已经醒来,让绫婉见一面总该是不过分的!”
杨肇话里仍没什么情绪:“殿下难以见客,请二小姐莫要怪罪,毕竟,殿下可不像二小姐,能醒得那般早!”
东绫婉知道杨肇在怪她来得太晚,可是她也是这几日才能正常出门,正常行路的呀!
“杨大人,殿下是否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见她。
那日,阿巡的语气有些怪,她当时没走心,后来却越想越觉不对劲。
杨肇冷冷道:“东二小姐,事不过三,二小姐已是第三次前来。请二小姐莫再打搅殿下了,尽早离去吧!”
“杨大人说得极是,事不过三,您已是第三次拦着绫婉了。您这般可就有些过了。”东绫婉嘴上功夫也不差,又道,“杨大人还是让绫婉见一见殿下吧!”
“二小姐恕罪,此事……”
“既是如此,先礼后兵,杨大人莫怪。”东绫婉一挥手,身后几人立刻冲上前来,杨肇防守不及被几人缠住。
杨肇手下的兵要冲上前来帮忙,却又碍于东绫婉不敢随意乱动。
这些人并非普通士兵,而是萧乾手下那批黑衣人乔装改扮而成,殿下对此女的重视,他们再明白不过。
东绫婉带来的一队精兵将她护在中间,双方对峙,东绫婉笑道:“小打小闹的,当什么真?杨大人先前说要同他几个切磋,我这不将人带来了吗?”
东绫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泰然地推开众人,独自一个向中帐而去。
在这军营里,她东绫婉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女军师”的名号经这一战打的极响亮,这时候,没人敢动她,东绫婉有恃无恐。
“小……小姐。”
临近中帐,东绫婉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赏雪。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正准备进帐,却正撞见东绫婉,故日主仆重逢,关系有些微妙。
“咳咳。”
几声重咳从帐内传出,赏雪唤了声“主子”便绕过东绫婉进了帐,东绫婉的手轻轻抖了抖,其实,他早已醒了吗?
“主子,喝药吧!”
“先搁着吧!”
东绫婉兀自掀开帐帘,轻轻往榻边走去,萧乾此时也正好抬头,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赏雪看着这二人,将药摆在了一旁,悄声退了出去。
东绫婉轻轻笑了笑:“殿下醒了?”
萧乾应了一声,将手往回收了收。可是,东绫婉还是看到了那一排红色的结了痂的齿印。
她记得自己那时疼得快疯了,好似咬到了什么东西,便再也没有放开,后来哥哥说是萧乾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她的嘴里。十几日了,还红肿着,血痂也没有落,可见她当时咬得有多狠。
萧乾此时只穿了白色中衣,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半躺在榻上,发丝稍有些散。
十几日未曾正常进食,他的脸相比从前更见棱角分明,面色更是惨白的不像样。眉头微微蹙着,眼皮也稍垂下来,加上不见血色的双唇,哪里还有从前的温润如玉,风华无双,反是尽显病态的支离破碎般的美,看得人心疼。
萧乾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在此时来了?”
东绫婉别开眼,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止都止不住。萧乾一见如此,想开口劝他,却不想乱了气息,又是一阵猛咳,吓得东绫婉连忙上前来扶他。
赏雪进了帐,却又被萧乾挥手遣了出去。萧乾伸手替她揩掉眼泪,却立刻又有泪珠滚下来。
萧乾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许多的无可奈何与宠溺:“你哭什么?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许是觉着自己这话着实牵强,萧乾只得无奈摇头,“原本,不见你,就是不想你看见我如今这副模样。”
原来,他不是气她不曾提早来看他。
“我定是这世上见过东二小姐流泪最多之人。”萧乾试着换了调笑的语气,可惜并不管用。萧乾又叹了口气,轻咳了两声后,只得接着给她擦眼泪,“从前总盼着东绫婉有一日肯为我流泪,可如今盼到了,还真不知该如何哄你,你还是先别哭了!”
分明是很平淡的语气,东绫婉却不知为何就笑了出来,萧乾见她如此也想随着笑几声,可临到嘴边却又化作了几声闷咳。东绫婉连忙给他抚了抚胸口,端过晾在一旁的药:“殿下,喝药吧!”
萧乾看着这药,挤了挤眉头:“苦。”
“啊?”东绫婉一时愣住了,苦?前不久,这人还取笑她怕苦,如今居然就这么嫌弃的看着这碗药说嫌苦!
苦吗?东绫婉凑近闻了闻,嫌弃的将药碗挪到一旁,真难闻。
东绫婉先前已哭成了花猫脸,眼角还挂着泪痕,如今这一副嫌弃模样更是惹得萧乾发笑,忽又想起了什么,问:“这些时日,可有好好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