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东绫婉已然知晓了王莺时离开一事,今日那东郭准的不寻常也便有了解释。
东绫婉总觉着,这辽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自打她回来到现在也不过半年时光,前前后后却不知出了多少碍眼的事。
自打回了府中,东绫婉便一直不曾开口说话,旁人自然也是有眼色的,不敢来打搅她。东绫婉草草用了晚膳,便要一个人回榻上窝着,赏雪急忙上前将人拦下来:“小姐,药。”
赏雪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搁在桌上晾着的药碗递到东绫婉面前。东绫婉现下正心烦,闻了这药味直想作呕,自然更没喝药的心思,烦躁地伸手一推,药碗便跌在地上,黄褐色的汤药顿时泼了一地,溅得两人裙角上也尽是斑斑点点的药渍。
赏雪皱眉,盯着地上的汤药定定的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绫婉原本便只是想发发脾气,也有一丝刻意为难她的意思,谁叫这人总一副万事皆可的模样,从来不会生气。
先前的事分明是她错了,是她骗了她,到如今却连个罪也不晓得请,她便是想原谅她,也找不着时机,难不成还得叫她自个儿搭个台阶给她下?
若是此时赏雪来哄她一哄,东绫婉许是也就好了,可这人一声不吭,东绫婉难免心生不满,抬头朝赏雪看去,可瞧见赏雪的目光时,却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心虚。她晓得,今晚的药是赏雪亲自煎的,今日有些闷热,今晚这药恐怕叫她生了不少的汗。
可,一触及赏雪那有些出身的模样,东绫婉便忍不住气恼自己心软,可偏偏她又不愿她不好受。这样的认知让东绫婉更加的不满,一个个都瞧着她不爽,一个个的偏要在这个时候都来给她添堵了是不是!
愈是这般想,东绫婉便愈是气上心头,狠狠一拍桌子,怒斥:“赏雪!”
“小姐息怒。”
赏雪二话不说便径直跪在了地上,低眉垂眼,却莫名看的东绫婉心中更加气愤。她如今这般姿态又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谁对不住谁!
“谁叫你……”
“主子?”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并着一个平淡温和的声音,是融。
东绫婉有些不满的将目光投向闭着的门窗,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赏雪,气得狠狠一甩衣袖:“还不起来!”
赏雪抬头看了东绫婉一眼,见她仍旧满脸怒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仍是低垂下头,轻声道了一句:“小姐……”
“爱起不起!”见赏雪这般犹豫,东绫婉心里愈发的不舒服,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过头去,怒容也渐渐褪去,恢复了素日的仪态,对着门外唤道:“进来。”
一身素领青布的年轻女子推门而进,二十七八的年纪,样貌并不算出众。她梳着道姑头,簪一支木簪,腰里别着荷包并上一只扇袋,脸上只微微敷了一层粉,很提气色。
女子中归中矩的进门,对着东绫婉行了个礼,这才走上前来,凑到东绫婉近前:“主子,方才得来的消息,化齐王着人收拾行囊,似有不日远行的打算。”
东绫婉听得这话手下一紧,随即面无表情道:“再探!”
融得了命令,躬身离去了,对于跪在一旁的赏雪,自始至终也不曾瞧过半眼。待融走出门去,东绫婉也气得背过身去:“都给本座出去!”
屋里伺候的丫鬟是见识过东绫婉发怒的模样的,自然不敢多留,皆是急匆匆离去了。东绫婉见这些人急匆匆的脚步,便更是气上心头:“走!都走了才好!有本事不要回来!”
赏雪看着东绫婉的后背,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姐。”
“你还留在这做什么!”东绫婉回过身来,冷着脸,眼泪却不知不觉在眼眶中打转。
发觉东绫婉的话中有些颤音,赏雪昂起头来,东绫婉有些不愿让她看见自己失态,有些别扭的偏过头去。
赏雪看着东绫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忽的直起身来走到东绫婉身前,张开手抱住了她,手掌在东绫婉背后轻轻拍着:“小姐不哭,若哭红了眼,便不好看了。”
东绫婉忽然就流泪了,从前的时候,长姐刚刚入宫,她若是夜里醒了瞧不见长姐,心里便总是难受。那时候,她也是这般轻轻抱着她哄她开心,像长姐一般。
东绫婉咬着唇,将额头靠在了赏雪肩上:“你总是这样,他也这样,云淡风轻的,旁人说什么也不在乎,还不晓得给人台阶下!”东绫婉抽着鼻子,眼睫上结着细小的水珠,随着她说话一颤一颤的,“可算是他带出来的人,就会给人委屈受!”
听着东绫婉委屈巴巴的话,赏雪忍不住扬起唇角来:“小姐,您可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原本,奴婢不是这样子,主子也不是,是叫您带的,这罪魁祸首可是您自个儿。”
“怪我?”东绫婉脸一绷,看着赏雪。
“不怪您。”赏雪无奈地笑,“怪奴婢跟主子,也怪老爷、大公子、大小姐、世子爷跟宋四小姐。”
她们家小姐现下着脾气,可不就是在辽歌是众位主子惯出来的,谁也舍不得她恼了,唯恐她伤了身子。也得亏她家小姐大事上都是拿的住的,虽有时强硬些,到底稳得住心,否则,怕是非得养成个蛮横跋扈的性子。
东绫婉瘪着嘴,不说话了。
赏雪看着她笑了起来,手轻轻搭在东绫婉的手臂上,叹口气:“主子,几个月不见,您又消瘦了。”
“还不是你们王爷苛待了人。”东绫婉撇着嘴,假作不满,又道,“你还这般拖沓,定是故意不想见我!”
“小姐……”
“好了,我现下不与你计较这些。”东绫婉拽着赏雪坐在床榻边,“你说,他若是这般走了,是不是便要与我生了嫌隙?”
“小姐,这些事其实您心中比谁都明白,又何必来问旁的人?”赏雪微微抬起眼眸,温和地看着东绫婉,“赏雪也知有些事是瞒不住小姐的……先前奴婢本想着回来,却恰逢小姐与主子闹了不愉快,也便不曾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