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灵？东绫婉不禁再次打量凉姬。
月之灵，喜好赤足，常垂墨发，红衣妖娆，脾气古怪，以毒杀人，以毒救人，一身医术可谓起死回生。江湖中无人知其师承何处，人送外号“小毒仙”。
“月之灵。”凉姬的脸上浮起一层柔光，像是在怀念着什么，“那个女人，她还好么？”
“她死了。”
“你说什么！”凉姬手下一紧，东绫婉吃痛，不得不向前走了两步，而此时的凉姬显然未注意道东绫婉的异状，“这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会死！这不可能，你说清楚！”
“凉姬，别信他！”慕容凌尊脸色阴沉，微眯着双眼危险地看着萧乾。
“她死了！她为一个男人绾了发，那个男人亲手杀了她。”
“不会的！不会的！”
凉姬失了神，萧乾趁着这个时机冲上来，手中的短刀飞出，直接划破了凉姬的手腕。凉姬手上没了力道，萧乾趁此机会飞身揽走了东绫婉，慕容凌尊早有防备，却还是比他慢了半步，萧乾冷笑，将迎面而来欲将东绫婉抓回的凉姬推给了慕容凌尊。
远处，伺机而动的黑衣人们立刻冲上前来，将四人团团围在了中间。男俊女俏，像是两对相拥的璧人，若是忽略四周的一切和两个男人手中的剑，未尝不是一幅美景。
“这世间的女人真是奇怪，好好的头发非要盘起来，也不嫌烦！我就是要将这头发都散下来，看谁管得着！”
“说的不错！凉儿我们约定好了，往后若是遇不到自己倾心的男人，便一直不绾发可好？”
“难得你主动同我说这些，诶，不若咱两个打赌，看谁先将头发挽起来。”
“赌便赌，不过，得让你爱的那个男人也爱上你才行！”
“绾发之约？月之灵，我是必定不会输给你的！”
“哼！我等着！”
一幕幕场景在凉姬脑中划过，当初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如今，那个女人怎么就……
十年了，她已经十年不曾见过那个女人了！
“你骗我！不对，我与她的绾发之约没有几个人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凉姬倚在慕容凌尊怀里，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淌了一片。
“萧乾，告诉我，你与月之灵是何关系？她如今在何处？”
“她……”
“别看她的眼睛！”东绫婉惊骇地叫了起来，抬手捂住了萧乾的眼睛。
萧乾只觉心神一晃，下一刻便清醒过来，拿下东绫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这才又看向凉姬：“果然是和月之灵一样邪门的女人。”
东绫婉抬头看着萧乾，他很高，两个人又挨得极近，东绫婉只能仰望他的侧脸，唇角微微挑起，带着自信和不羁的弧度俊美得晃得人眼花，让东绫婉不知该以何种立场去面对他。
迷心术被打断，凉姬被反噬得脑仁生疼。她本就失了不少血，如今更是面色惨白，腕间还淌着血，一滴一滴从指缝中落下来，猩红妖艳。
萧乾盯着凉姬滴血的手腕：“果真舍得你的女人流血致死？”
“萧乾，即使他带我走，你也走不出居冥山。你也不想哪一天，东绫婉莫名其妙就死了吧?”凉姬体力不支，完全是靠身后的慕容凌尊来支撑。
“你做了什么？”萧乾语气骤冷。
“你该猜得到，不是么？月之灵擅长什么，你不会不清楚？”
“毒。”月之灵擅长的是毒。而且，她的毒，世间没几个人能解！
萧乾看向东绫婉，无声询问，而东绫婉躲闪的神色无疑印证了他的猜测：“看来，我们二人得叨扰二位几日了。”
“萧乾你……”
“不想死就闭嘴！”
东绫婉被萧乾冷冷喝了一句，顿时没了后话。
凉姬看着对面两人，眼底不知是羡慕还是酸涩。她打断萧乾的话，无非是不想知道慕容凌尊的选择，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她伤成这样，慕容凌尊都可以目不斜视，可是萧乾，却肯为了那个女人只身犯险，连性命都不顾。人与人，怎么就差这么多！
命啊！这就是命！
凉姬冷冷一笑，脸色惨白：“萧乾，我奉劝你一句，这天下用毒之人，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即便是月之灵，当年也输给了我！”
凉姬说完就晕在了慕容凌尊怀里，慕容凌尊看着怀里的人，掩下心底的慌乱，冷冷吩咐道：“好生招待二位贵客。”
两个黑衣人上前，欲将二人的眼睛蒙住。东绫婉被凉姬带出来时走的最后一段路也是这样的待遇，虽然只是眼睛被蒙上，但东绫婉还是会很不习惯，她不喜欢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黑衣人近到身前，被两人同时抬手止住。彼此一怔，萧乾先她一步取走了黑衣人送上来的黑布，上前替东绫婉绑上。东绫婉有些不适应，想推开却被萧乾喝了一声：“别动！”，随即，他又道，“一会儿跟紧我。”
眼前一片黑暗，东绫婉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站在原地，不消片刻，有一只大手将她的手包了起来，东绫婉僵了一下，没有反抗。
她没有反抗，让萧乾的心里也莫名松了口气。
失去视觉，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感，手中握着她的柔荑，柔若无骨，让萧乾不觉心神一荡。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句，女色误人啊！
东绫婉知道身边人是萧乾，便随着他不紧不慢向前走，一路平稳，心中的不安也不知在何时慢慢消散。
生硬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请。”
东绫婉知道自己到了，撤下黑布欲走，却被人一把拽了回来。东绫婉抬头看他，萧乾话也不说一句，直接扯下黑布扔在地上拉着东绫婉进了门。
屋内满地的狼藉落入眼中，萧乾拧着眉看向东绫婉，无声询问。东绫婉挣开他的手，借着躲避碎片挪出好几步：“摔了两坛酒罢了。”
这时，几个婢子进来麻利的将一切收拾好，又送了一壶新沏好的茶便又退了出去。萧乾闻着满屋醉人的酒气：“这样的处境，还敢跟人喝酒。”
还是烈酒！这个女人就不能安生点，真是让人揉碎了心！
天知道，这句话，杨肇已然在心中说过无数次。
东绫婉一阵心虚，前番若不是喝了酒，也不会中了凉姬的迷心术。
萧乾自顾自解着方才系在手上的绳子，抬头冷冷看了东绫婉一眼：“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值得你躲这样远？”萧乾只有一只手能用，解绳子十分费力，一边解着，面上便露出两分不悦，“本王肯冒死来救你，还会记你的仇不成？”
萧乾当然知道东绫婉在回避什么，那次从萧巡的大营出来，他是真的要气疯了！天之骄子的萧乾何时被人这样逼迫过？况且自己一片真心，这个女人居然半分不领情！
赏雪那一席话他确实听进去了，在一个女人面前示弱，他曾以为自己打死都办不到，可当他看到那满地已经死了三天的尸体和东绫婉包裹里那两只护生锦囊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慌了！
他曾想过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女人，可如今还不是巴巴的来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尊严、骄傲，全都是不存在的。
她就是上天派来羞辱他的，而他，心甘情愿被她羞辱。
东绫婉站在原地咬着下唇，她不笨，自然看得出萧乾对她的好。他帮过她，自己前番的作为确实不仁义。被十几万大军包围，那可不是戏台子上唱戏打着玩，而是真刀真枪，会流血会死人的！可是，她不后悔。她必须和他划清界限！
东绫婉是愧疚的，尤其今日一事。她觉得自己很自私！
别人不顾性命来救你，任谁也不能坦然接受，何况，自己还曾置他于危机中。可是，她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让他走，因为她真的害怕又只剩自己一个人。
独自呆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她面上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不安。孤立无援的时候，这个人来了！
她真的想松口气，让这个人留下来。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那自己至少也有个同伴给她撑下去的底气。
东绫婉犹豫着走上前来，从萧乾的手中接过绳结。先前她还一直不懂，萧乾的手上何时多了一根绳子？后来想一想，这个男人那样警惕，又怎会允许别人近他的身，必是将绳子绑在腕上，由人引着进来的。
绳子勒得很紧，紧贴着萧乾的皮肉，这自然是黑衣人故意为之，用来牵制萧乾的，否则就不会连绳子都是用得最不易断裂的牛筋绳。
看东绫婉过来帮忙，萧乾的脸上总算时有了满意的神色，伸出闲置的左手要帮她，不过却被东绫婉推开了：“这种结越挣越紧，有特殊解法。你不要乱动，我来。”
“你还研究这些？”沉默着总有些尴尬，萧乾先挑起了话头。
东绫婉只是低着头解绳子，萧乾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无所谓的味道：“无聊时多看了几本书罢了。”
东绫婉曾遭过一次绑架，年幼无知，只知道挣扎，差点没将自己勒死，回来后，东绫婉自然是要多了解一些的。
她说得轻巧，萧乾却忽然记起她幼时曾经历过几场绑架，时间最长的一次，是在她十一岁那年，有两个月都不见她的踪影，而且那一次，似乎还出了什么旁的大事，具体是什么，萧乾却记不太清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东家的家财决定了东家人的生活都不会太安宁，绑架这种事自是一定会遇上的。
那次，东家压下各种消息才保住了东绫婉的名声，而那一次东绫婉能顺利逃出，与萧巡有着莫大的关联。
她满口的无所谓让萧乾心里不大好受。东绫婉是个骄傲的女子，从不会在人面前有一丝一毫的软弱，永远给人一种有她在，自可撑起一片天的感觉，可是，难道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承受的东西太多了吗？
他一直在想，究竟怎样才能保护这个女人，做皇帝够吗？他不确定了。
有个懂行的人，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萧乾看着自己泛青的右手，心中五味杂陈。那时的她，该是多么无助。故而，对于救她于水火，从来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萧巡，必定是信赖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