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听说过,萧巡曾为了东绫婉,只身一人将礼部尚书家三个儿子揍得卧床半月,就因为他们无意间提了一句“病秧子”,这句话又恰巧让东绫婉给听到了。
萧巡从前在京里的名声是不大好的,活脱脱无人敢惹的小霸王,七岁那年就说过,东绫婉是他罩着的人,谁若是敢欺负他的人,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京中人宁惹萧巡,不惹东绫婉。
因为惹了萧巡,他不一定和你计较,但若是惹了东绫婉,先不提东绫婉的手段,单是萧巡的手段就够你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有个爱妹如命的东毅川和跟萧巡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景怡小姑奶奶。
所以说,毫无疑问,东绫婉是被人放在手心儿里捧着,放在心尖儿上宠着长大的。东毅川和宋景怡,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闺蜜,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关键就在于萧巡这个青梅竹马,实在是个敌手!
这就是萧乾忌惮萧巡的原因,她的一切,他参与了太多!
萧乾摆弄着手坐在桌旁,东绫婉心中还是有些忌讳,上前为他斟了一杯茶后便又远远立着。萧乾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半丝情绪也不露。看了她半天,才徐徐站了起来,轻轻往她身侧踱着,却又不靠得太近,免得她又向后退:“说说吧!”
说说?说什么?东绫婉不解地看着萧乾。萧乾黑着一张脸:“你可不是会安生的女人,待了一个月,总不会在这里混吃等死!”
东绫婉恍悟,习惯了拐弯抹角,如今萧乾说得这样直白,她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如今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东绫婉对萧乾自然是知无不言,便将自己对慕容凌尊身份的猜测,这楼阁中的怪异悉数说给他听。才想说下去,却忽然记起廊道中那批黑衣人,心下到底有所顾忌。毕竟,听说习武之人耳力都不错。
向外看了一眼,东绫婉便不自觉往萧乾身边走,示意他附耳过来。萧乾负着手,看她主动靠近剑眉一挑,知道她有要事,便十分配合的附耳过来。
只是,萧乾实在太高,东绫婉够不着,而她想说的话又十分紧要,不可被旁人听了去。心下着急的东绫婉已完全忘记了世上还有纸和笔这两种东西,无意识的扒住萧乾的肩,贴在了他耳边。
扑面而来的女儿香让萧乾有些招架不住,她呼出的气吹在他耳边,更是让人心驰神往。好在,萧乾向来是一个自我节制极强的人,很快便强迫自己收了神,而东绫婉的话,也堪堪收入耳中:“这二人之间误会极深,实乃一大错漏,慕容凌尊心性太强,不论何事都该从凉姬下手。”
萧乾听后垂眸,正对上东绫婉的眼睛,两人默契一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睿智的光,和聪明人谋划事情,就是方便。
看着萧乾过分贴近的脸,东绫婉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姿态,慌忙松开萧前往后退,谁料脚下一歪,整个人就向后倒去……
两个人本就靠得极近,东绫婉的身体只是微微后仰,萧乾已经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手臂一勾就将她带进了怀里。
两人挨得太近,萧乾这番动作又委实不算小,因为突然的变动,两人脚下都有些不稳当。习武之人,这点反应速度还是有的,眼见如此,萧乾连忙向外跨了一大步稳住了身形。
东绫婉的手抵在萧乾胸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方才萧乾那一个跨步,连带她的身体都飞旋起来。旋转时看萧乾的脸,谪仙般自带圣光,遥远又亲近,却又似乎泛着冷意,果真是个矛盾极了的人!
若说萧巡的冷是高冷,众生勿近;那么萧乾的冷就是清冷,亲切疏离。
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清晰又模糊,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将那影子看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气息萦绕,暧昧丛生。
看着那双充满柔情的眼,东绫婉觉得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不疼,却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了。
浑身没有力气,眼前也有些朦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该做什么?在做什么?两个人同时这样问自己,下一刻,便立刻推开了对方。
两人均是侧着身,两声假咳同时响起,这个默契的举动让原本想缓和气氛的二人更加尴尬了。
房间更静了,萧乾暗恨自己情难自已,想着人家姑娘脸皮薄,怎么能让人家姑娘先开口?这时候,自己这个男人,就算是脸皮不厚也得厚起来。
思及此,萧乾将侧着的身体转了过来:“本王……”
不待萧乾说完,便听东绫婉又咳了几声。这回可不是假咳,而是实打实的几声带着病气的闷咳。想来是在外面冷风吹得久了,忽又回到这暖厢房里,一时冷热受不住。
萧乾一听她咳,也顾不得方才的尴尬,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在东绫婉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手已经覆上了她的额头:“怎么?冻着了?哪里难受?”
东绫婉忽然被萧乾拽过来,原本就有些迷茫,一连串的问题更是让她无从答起。东绫婉十分不自在地扒下萧乾的手:“殿……殿下,绫婉无事。”
“你的身子又怎敢像旁人一样看待?我让他们去给你寻个大夫,伤风受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乾说着便要出门,东绫婉急着拦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之防,双手便挽住了萧乾的手臂:“殿下,绫婉果真无事。在人屋檐下,他们的人用了也是不放心的,还是不去了吧!”
东绫婉的声音本就软糯,加上她如今语气柔和,双手又挽着萧乾的手臂,可爱娇小的模样,竟有几分小女儿撒娇之态。
东绫婉这副乖巧的模样让萧乾愣在了原地,她是极少在人前表露出这副模样的。
萧乾没有动,只顾着看她,不知不觉,唇角也挂上了笑。
东绫婉没什么心思去管萧乾如今是如何想的,连忙拖着萧乾的手臂将人往桌旁带:“小毛病而已,殿下,我们如今还是聊聊正事。”
萧乾任由她拽着自己,脸上又冷淡了下来,只是那眼中的宠溺却不好藏:“本王一直在同你说着正事。”
东绫婉好不容易将人拖了回来,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口舌上的事,直到将萧乾安置在椅子上,东绫婉才松了口气,也没什么顾忌的,直接就坐在了萧乾身边,生怕他又要往外走。
然而,果真坐下来,东绫婉又不知该同他谈些什么。抬头,萧乾也是毫无顾忌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先开口的意向。东绫婉低下了头,难免有几分闪躲:“那……殿下怎知绫婉……”东绫婉不出声了。
“本王自有本王的法子,怎么,又嫌本王管你的闲事?”
“自然不是!前番那事,是绫婉……”
不待东绫婉说完,萧乾便插了话:“前番那事,既过去了还提它作甚!亏得你还不笨,你若再似前番那般没良心,本王先打你一顿消火!”
萧乾说着便抬起了手,东绫婉见势一惊,连忙闭了双眼。萧乾看着东绫婉紧闭的双眼,心中一阵好笑,先前那个被他拿刀顶着喉咙也面不改色的东绫婉去哪儿了?
萧乾伸手,曲指在东绫婉的眉心处弹了一下。东绫婉等了许久,忽觉有人弹了她一个脑崩儿,用了劲儿,却并不疼。
东绫婉睁开眼,却见萧乾一脸冷淡地坐着,心内顿时一松,低低唤了一句:“殿下。”
声音婉转甜糯,甚至还有一丝委屈。萧乾想起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许久,那个叫凉姬的女人不必猜也知道很是难缠,看她此时露出的疲惫模样,便知是经了不少事。
长久混在京城里,她那一套对上江湖人,想吃得开并不容易,尤其她还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萧乾本想端个架子,发点脾气,一见她这样,又心软了,心里有再多的火气这时也该消了:“罢了罢了,你委屈了,本王也懒得同你计较!”萧乾暗地里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何时变得这样没主意!
不再想那些没用的,萧乾又道:“你只记得,今后之事,皆听本王的,不许胡闹!”
萧乾没注意到,自己这语气,跟训孩子似的!
东绫婉此时正心虚,又担心萧乾扔下她一个人走了,心下觉得还是不惹他生气为好,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什么语气。再者,紧绷了一个多月,她也累了,实在懒得与凉姬和慕容凌尊纠缠,还是交给萧乾好了。故而一听萧乾这话,东绫婉连忙点头。
她并未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这样放心的将自己的安危交到这个男人手里,并且,深信不疑!
萧乾闻语,单眉一挑,看着东绫婉作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勉强满意,唇角却还是有一丝微扬。不过,此时正低着头的东绫婉是绝对不会看出来的。今后今后,就是从今往后!
他自然不会以此要挟,他也知她的话不可全信,到时候她也会为自己找理由开脱,不过这并不妨碍萧乾在心里高兴了一下。
他相信自己会得到她的心,那时也就不算要挟了。何况,东绫婉这么聪明的女人,一般她要做的事,自己也拿不出什么相左的意见,可是,他也要为将来考虑不是么?
此时,仍处于自己的世界的东绫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