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定在酉时中刻,但因着祭祀舞选极目之地最宜,故而,东夷府中自然是不行的,而此东去不远的苍翠山风景极佳,便成了首选之地。
在祖祠中祭祀过后,众人便得随着东绫婉一同爬上山,酉时初刻到山顶,山顶早一日早已摆好了祭坛,着一众家奴暗卫彻夜守着,免得到时出了乱子。
因着众人尽皆知晓今日的流程,故而未到申时,人便已经齐全了,自然,东夷府的面子,也没人敢薄了去。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场合,这早到与晚到自然也是有些差别,背景大一些的,自然价值也就大,总要比旁人晚到一些,即便是到的早了也不会进门。
这样的排场,其实人人都厌恶,毕竟除了做皇帝的,谁人不会有被人压一头的时候?然而,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总会成了规矩,若是无所顾忌,怕是要叫人笑话。自然,即便背景大了些,可若是与主家亲近,早些到自然也是可行的,并无人说三道四,反要赞一句道义。
萧乾有事离去,可旁人到底还是在的,杨家兄妹、梁家兄妹、连邵家大爷也是带着邵瑛与长子邵玢前来。至于林家,林二与东绫婉虽说算是平辈,可今日过后,东绫婉毕竟也是一族之长,林二林家嫡长孙的资格是有些不够的,因而一同前来的还有林家大爷,只是面色始终僵着罢了。
毕竟千宠万宠的女儿叫东绫婉害得那般悲惨,任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在对方辉煌之时,又如何笑得出来?虽说心中知晓是林琦娟有错在先,可到底心中意难平。
林家现任族长还是老太爷,已近古稀之年,却仍旧不曾卸下肩上重任,倒并非是舍不得权位,而是邵家儿子辈里没得一个可造之材。孙子辈里好不容易有个林二林正青,如今的年纪毕竟是有些小,难委大任。
并非每一个人都有东浩杰那般大胆,也并非是每一个人都有东绫婉这般早慧,人们的认知里,男子总是先成家后立业的,年纪大了的人,尤甚。
如此这般,如今交权自然是有些早了,更何况林二整日秦楼楚馆厮混,虽说不曾真正出过什么荒唐事,却到底是年轻气盛,有些浮躁。
这时候的东绫婉自然是不会出现的,虽说这般行事张扬是为了扬名,也是为了替她这个新任东夷家主立威,然而这祖祠却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的。东绫婉虽不信世上有魂灵一说,然而,冲撞了先祖毕竟不好,做事还是要有几分规矩在的。
外头有秀妆、灯染照看着,今日来的自然也绝非等闲之辈,轻易是闹不出事的。
林二一身月白色直裾,用银丝挑白线暗绣着祥云纹,日头一打,即便是在白日里,周身也泛着微微的光,好似周身罩了一层瑞光,颇具仙气。手中握一把玉骨折扇,莹润的白玉衬得人十分贵气风流。
林二轻摇着折扇,时不时往门外瞧着。
“正青,你左右顾盼,瞧些什么?没得规矩!”
林家大爷见林二总是安定不下来,不由开口训斥,心中自然是十分不满,也不晓得父亲如何非要想着非要越过他将族长之位传给孙子辈,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林大爷心中也是不满的。
父辈尚且活得好好的,却要越过去,活生生的孙子辈打了儿子辈的脸面,
声音虽并不大,却还是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林二被自己的亲爹扫了面子,脸色自然不会太好。
对于自己这个父亲,林二是不大能放进心里尊敬的,孝义更多些罢了。从小是祖父将他放在身边带大,母亲温柔呵护,相比之下,这个只知吃喝享受时时不着家家的父亲,实在可有可无。
故而,林二向来对这个父亲的话向来也不大在意,左右林家家大业大,供的起他吃喝玩乐,也养得起他那一群庶子庶女跟妾室通房,甚至是秦楼楚馆里那几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人们都说他如今这般风流是随了父亲,呵,说得倒也有几分根据。
“父亲,儿子受教了。”即便心中看不过,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是他的父亲,他不亲近,却不可不尊敬。
林家的家规不是摆设,儿孙是断没有大庭广众给长辈摆脸色的道理的,不孝,是这天下最无根据定罪却又最严重的罪责,动辄世人唾骂。
思及此处,林二心中不觉自嘲,亲生父子弄成这般的,世间怕也是极少数,唔,那邵家五小姐也算一位。
香阁小楼,东绫婉旋开胭脂盒,给自己轻轻点了一点胭脂,气色顿时便红润起来。
这般好的颜色……东绫婉轻轻抚摸着脸颊,不觉有些失神,新换的胭脂,颜色真是好极了,可惜,没了观赏的人。
东绫婉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遗憾的,若是他能在该多好。然而……东绫婉笑了笑,人总要经历这样的事,分明不忍,却不得不忍。难不成还能与他一辈子粘在一处?
此时,只见融立在门侧,对着里头低声回禀:“主子,表少爷、表小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