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齐王府门前,孙氏夫妇也不说话,只是齐齐跪倒在地,除却先前说过几句请化齐王主持公道的话之外便一语未再多言,只是跪在原地挺直着脊梁,脸色已有些苍白。
这夫妻两个倒是聪明的,知道大吵大闹也换不来人的同情,反是如此恭顺模样更得人心。
“这孙家夫妇已在此跪了一个时辰,怎还不见王爷?”
“你这消息也忒闭塞,打了孙家小姐的可是东绫婉,东夷府里正经八百的主子,王爷岂会为一个孙家得罪了东夷府?”旁边有人搭腔。
“东夷府又如何,还能无法无天了不成?”
“要不说你孤陋寡闻,且不说东夷府不是常人惹得起的,但只说那化齐王对东家二小姐痴心的劲头儿,也断不会因这孙家而惹了美人不快!”
“不是说化齐王恼了东绫婉,如今都不肯见人了吗?”
“你可莫忘了东绫婉是救过化齐王性命的,那头儿又有荣远王世子护着,再恼她能恼到哪里去?惹上东夷府,这孙家姑娘,也是可怜哟!”那人边说边摇头。
“可不是!我听人说,当年化齐王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染黑云山,为的就是如今东夷府里这位!能为那女子背上这等罪孽,又岂会果真恼了她?只怕是寻常闹别扭!再者,东夷府嚣张行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这人一番言辞显然也引起了他人共鸣,毕竟东夷府名声在外,当年东夷府大公子怒拆万花楼一事也仍有不少人记得,那万花楼可是东氏一位高官娘家小舅子的私产,到最后不也是砸了笔银子不了了之?
自古民不与官斗,可东夷府如此嚣张行事也照样在这辽歌城繁荣昌盛了多少年,甚至举家迁离十几年后再回归也是无人敢惹,那东绫婉更是傲慢得紧,坊间多少关于这女子的流言蜚语,这女子不是照样在皇族子弟之间如鱼得水?
这东夷府里的水,深着呢!
人群中,王莺时不禁皱起了眉头,在场除了些贩夫走卒,更有饱学的儒雅之士,此人话中虽未指摘什么,却难免叫人从东夷府联想到化齐王,这于萧大哥的名声可是极不好的!
关于传言中萧乾为东绫婉“血染黑云山”一事王莺时是知道的,别人皆以为是传言,是有人传出来故意诬陷,可王莺时知道,那是真的!
当初听说这件事,王莺时也是不信的,她从未听说过萧乾去管别人的闲事,更觉得萧乾虽清冷了些,甚至有些冷血,却也不至于如此残暴。
当时她认定了此事乃是有人构陷,安排了不少人去查,谁知却从梁紫霄口中得知,此时并非传言!
当是她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感受,震惊、心酸、甚至是嫉妒。那时她才十四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却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了那个一直以来自己只当他是哥哥的人。
父亲膝下无子,长姐嫁给了表哥,她是家里如今唯一的孩子,早在父亲放弃子嗣的时候,她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长大、继承家业、然后招个赘婿给家里延续香火,她没有选择。
那时,她才十一岁,人家眼中还是个半大孩子。她不喜欢那样过一辈子,却也谈不上讨厌,她不曾动过心,便也无所谓以后会与哪个男子度过余生。
王家在东南一带也算一顶一的世家,即使是赘婿,但是抢破头想要被父亲选中的人也是少不了的。
有志气的男子是不会给人家做赘婿的,但父亲的手段她也清楚,想达到目的,有的是法子。
虽是为了延续香火,父亲却也不会亏待了她,寒门学子、或是落魄了的书香门第家的公子,地位绝对是要比王家低了不少,但学识品行都要过得了几位教习师父的考较,父亲的眼光,总归不会差。
那时她倒对此没有多反感,但天生不喜被人拘着的她却觉得父亲厚待了姐姐,亏待了自己,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然后……遇上了险些走火入魔的他。
她喜好读些杂书,家中也收藏着些关于武功造诣的孤本,不过王家人很早就无人习武了,因而都在阁楼的角落里摆着,她偶然瞧见了,平日里无事也会拿来研究研究。
她就是那时同萧乾一起认识了因切磋武功误打误撞闯进萧乾练功之地而险些害萧乾走火入魔的明景与梁紫霄。
那时,梁紫霄与明景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闯下的祸事,正在各自往萧乾体内输送内力,心细的她发现萧乾面色有些不对劲,这才发现那人察觉自己被人打搅即将走火入魔,转而拼死一搏逆修了内功口诀!
修逆诀之人体内内力运行与常人相反,若是强行注入旁的内力,他的穴道筋脉会因这两种霸道内力的相互冲撞而爆开。修炼逆诀本就九死一生,如今这两个人还在此处瞎捣乱,这是成心不叫这人活了吧!
她成功拦下了梁紫霄和明景,三个人亲眼见证了萧乾是如何在那般的痛苦折磨下修成逆诀。她也知道,十一岁的自己却懂得许多武学知识,对于这几人来说算是一件稀奇事,却也没有多提起,萧乾虽好奇,却十分尊重的不再多问。
因为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因而他一直对她颇为照顾,后来父亲派人强行要将自己带回,也是他出面才暂时打消了父亲的念头,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救下的人,竟然是当今大邺化齐王!
她终还是要回家去的,却每年都会抽空来辽歌玩上一玩,碍着萧乾的身份,父亲也未多说什么。直到十四岁那年,听说了他为另一个女人做的事……她嫉妒了!
但是,她很清醒。她知道自己与他是不可能的,自己有必须要承担的家族重担,他也不可能娶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儿为妻,更何况,他比她大七岁,自己十四岁的时候,他已二十有一。
过了弱冠之年,成亲的日子就不会远,等到她及笄还有一年多,这一年多之中,会有多少变数!
况且,她从来都知道,他不会娶自己。因为在他眼中,自己始终是个比他小了七岁的孩子,这道坎儿,他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