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她借口不再去辽歌,即便是因为不想被萧乾察觉什么而非去不可,也是呆几天便走,绝不多留。
她不再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渐渐,她以为自己不再念着他了,可是,那一封匿名书信,却令她无比难受,他终究还是要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了!
她将自己关了三天,还是忍不住随表哥一起来了辽歌,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拜访那个让他动了心的女人。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关于东绫婉的传言,无非就是什么抛投露面,水性杨花之类,但她也不是迂腐之人,更相信萧乾的眼光不会差。
同为商家女,同样掌管一个大家族的产业,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东绫婉的不得已,但也正因如此,她会胆怯,因为她听过东绫婉的才名,她害怕会看到一个比自己更优秀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来辽歌事要做什么,和东绫婉抢人吗?她做不来。
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受的也是正经的教导,实在做不来这插足之事。可是,就那么任由他们两个相亲相爱?她做不到,那样的场面,单是想想便足以叫她疯魔!
这些天,她默默立在一旁,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戏,萧大哥离开辽歌至今未回,这件事连她都知道,为何东绫婉会不知?这是否意味着于他而言,东绫婉其实并没有那般重要?并且,她总觉得,东绫婉此女太过嚣张,太过自我,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
她暗暗为自己这个发现而欣喜,同时又有些看不起这样见不得人的自己。
不过,她如今十九岁了,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即便年纪比他小得多了些,但到底已不再是个小女孩儿了,他又是否会因这样的自己而改变态度?
父亲问及她的婚事,她总推脱家业为重,不急着成亲。左右自己是招赘婿,年纪大一点成亲也无碍,多这两年的资历,不至于以后反被丈夫拿捏,父亲也因此未曾逼得太紧。
早已下定决心要远离他,却到如此年纪还不成亲,她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或许,她从未放下过吧!
王府门前围了一大批看客,虽已下了黑,却也鲜少有人离去,毕竟此时早已过了晚饭的点儿,若要上床去睡却又明显太早。
不论这些人只是看热闹,又或者是真心同情这孙家人的遭遇,左右是将王府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江南之地,民风较之中原皇都更为开放,臣民公然议政也是常见之事,不足为奇。
大邺朝向来主张“开张圣听”,虽实际实行起来有重重困难阻挠,上头皇帝也不是很愿意听这些民众对自己执政之事指手画脚、评头品足,却也不敢当真废了祖宗法制,只是时常会明里暗里敲打一番。
下头做臣子的大多是聪明的,能猜出皇帝的心思,自然是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替皇帝将那些个刺儿头给挑了,因而,整个大邺朝,臣民嘴巴最紧的地方,其实是皇都。
越靠近南北边疆,民风越开放,这也就造就了两种极端的差异,要么民风淳朴,人民安乐;要么盗匪横行,民不聊生。
不忌臣民论政,便易滋生些个反叛流言,攻击时政、攻击当权者,继而大肆公开传扬,鼓动民众作乱反叛。更紧要的是,这些个地方本就在边陲,抑或靠近边陲,民众较之其他地方多是更加愚莽了些,易遭他国细作煽动挑拨而掀起内乱。
这也是为何边疆总有打不完的仗的因由,因为人心浮动。
自然,若是能把握好人心,那么广开言路无疑是创造了一处福泽之地。江南虽不在边陲,但毕竟靠近延边,且,江南商业繁荣,迎来送往各地商船,民风开放也是极自然的。
民风是否开放,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可一遇上这些个大事,区分立见。
若在皇京凉都,莫说东夷府是这辽歌城最大的世家,便是只东绫婉与萧乾这个封地掌权者有些个牵连这一条,一旦遇上这等纠纷,也断然不会有人敢围在这最高掌权者的府邸前看热闹。
甚至,若是惹上个背景雄厚的,恐怕还未等事情闹开,周边的人早就一溜烟躲开,唯恐殃及自己,又哪里会多嚼什么口舌,更不会有如今这一众臣民围在王府前看热闹的情形。
百姓敢说敢言,说明萧乾这个藩王政绩做得不错,来日荣登大宝,也该能做个明君……
“爹、娘!”
王莺时的思绪被这一声悲戚嘶哑的女声打断,接着就见人群分开,从外围由邵琏搀扶着走来一个少女,一身素淡衣裳,头发简单绾着,脸上也不曾上妆,少女眼下有些青黑,形容很是憔悴。
只见这少女又往那跪着的夫妻面前走了几步,眼里立刻掉下了串串珍珠,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那夫妻二人面前:“爹、娘,是女儿不孝,您不要再跪了,这公道女儿不要了。”
经这少女一番言辞众人才明了过来,原来这少女便是那受了委屈的孙家姑娘孙幼鸢。
“姨父、姨母,这地上寒凉,您二老素来身子又不好,可经不起这般折腾,还是快快起身吧!”邵琏说着就要弯腰将孙氏夫妇扶起来。
“琏儿,你不要管姨母,今日那东绫婉既敢如此行事,若是不叫她知道这世间是有王法在的,来日她岂不是要杀人放火,那时哪里还有我一家老小的活路!”孙夫人咳了两声,“鸢儿身子不好,你快带她回去。”
“鸢儿,回去!”孙父厉声道。
“姨父!”
“爹!”
围观众人嗡嗡的讨论起来,而那一直未曾露面的化齐王与东二小姐无疑成了众人谈论的中心。
王莺时看着这四人,眉头紧锁。孙幼鸢被打都已是昨日之事,这孙氏夫妇若是果真舍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早在昨日便该闹起来了,何须拖到今日?
“孙先生、孙夫人、二位小姐,天色已晚,入夜难免寒凉,还是先回去吧!公道自是在的,可若是为了这所谓的公道先将自个儿的身子磋磨坏了反是不美。”王莺时上前劝道。
说实话,她心里知道这孙氏夫妇打着小算盘,但萧大哥既然不将外出之事公布,便是此行行踪不可暴露,如今他还未回府,如何出现?总这样任由孙氏夫妇胡闹,难免叫人编排些他的不是。
孙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翡翠色长裙,搭着纯色绣竹叶大袖衫,握着一把半大翠竹镂空雕花折扇,配上精致妥贴的妆容,端的是清新明丽。
这女子长相很是和婉,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却叫人感到一股淡淡的却并不令人生厌的威压,哪里有丝毫外表的气弱,反是隐隐可见其中底气积蕴。
举止间端庄得仪,不骄奢也不露怯,一眼便知出身不俗。
“你……”
“化齐王到!”
还未等孙夫人说什么,一声传唱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化齐王?萧大哥回来了?王莺时惊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