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雅俗居开业。
东郭准很是大手笔,一家茶楼占了三家茶楼的地方,东郭准身为茶商,自然是品茶的大家,对茶的热衷绝对异于常人,只单单看这家茶楼外头的模样便知此人下了不少功夫。
同为爱茶之人,东绫婉对这人还是尊重的,况且,东绫婉一直对这间茶楼很是期待,自然是早早便来了。
东夷府的人一出现,永远是顶打眼的那个,无外乎东绫婉此女总是招摇,叫人想不放在心上也是不行。
宝马雕车,跟着十八个白衣美婢,车内是寻幽,车外一左一右跟着一身黑衣的灯染烛华,着着实实是好大排场,一路从城外缓缓进城,穿过多少条街道来到雅俗居前,将“招摇过市”四字完美诠释。
“这东绫婉也不知如何想的,弄些如此招摇的排场!二十随侍,大邺公主的宫里也不过就是这个人数!”
“嗤,人家上回不还带着三十二名美婢,一名近侍高调摔圣旨?这大邺皇后宫里伺候的也不过就是三十六人而已,东家人素来嚣张!”
“话也不可这么说,这东绫婉如今到底还顶着个未来皇后的名头不是?”
“其实,若是东夷府的嫡姑娘,又承了祖业,该唤翁主的。”这人估摸着是个知道些内情的。
帝不亲自主婚,故其女谓之公主,王亲自主婚,故其女谓之翁主。
翁主,即诸侯王之女。
从前,东夷族可谓做一个单独的小国,不依附于中原,故而有自己的称呼,如相当于中原太子之位的圣女圣子,相当于中原丞相之位的大祭祀等,而后夷族没落,依附于中原,受了中原王朝的册封,便等同诸侯王,诸侯王之女,自然就是翁主。
如今那爵位虽在东夷族族群身上落着,但若果真算起来,只要化齐东氏未与那边断亲,那化齐东氏才算是嫡系,爵位也只能落在东绫婉头上。
“东夷府的人,哪一个是正常人!”
“行了行了,别多嘴!祸从口出没听说过?想挨耳光?”
“这位二小姐可是给了我大面子了!”东郭准看着远远而来的车马,无奈摇头。
东氏是这辽歌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大世家,他虽在东南一带只手遮天,但在这江南却是无甚根基,若想叫这家茶楼开得稳当,不被人找事,自然是要同这些个当地世家交好些的。
他原本也想投其所好给东绫婉送些她感兴趣的东西,却不曾想一番调查才知这东绫婉也是个爱茶之人。
对于东绫婉这等在当地商界可谓地头蛇一般的人物,自然是不可怠慢的,故而,东郭准也是下足了血本,那日的礼品中,可是有整整一斤从产茶圣地雪藏山收购来的极品雪顶藏锋。
这雪藏山虽名中含了个“雪”字,实际却方位偏南,一年中也不见得下上一回雪,十年内也不见得下回大雪,偏这最负盛名的雪顶藏锋却必得是在大雪埋了顶的时候采下来炒制的茶,统共也不过得个百十来斤,且陈茶是喝不得的,实在可遇而不可求,如今东郭准一下子就送来一斤,不是下了血本是什么?
东郭准离去后,东绫婉看着那一斤雪顶藏锋倒是惊奇,不过,东郭准这般看得起她,她自然也得投桃报李不是?
车马停当,寻幽从车里面出来,然后撩开车帘将东绫婉扶出来。
抢先入目的是一只柔荑,食指上一只绿油油的翠玉指环,内里泛着点点金光,衣袖上绣着片片竹叶,接着,整个人从马车里钻出来,一身气韵形容让人不禁眼前一亮,人群里都是一阵寂静。
那是一身雨过天青色临江仙竹叶单衣直裾,束着宽腰带,长发只是简单用一根同色丝带在发尾绑住,左右对插着一对黄玉茉莉银流苏步摇发梳,墨发飘飘,轻纱广袖,很是风雅仙气。
从来只听说过雨过天青釉,却从未见有人穿过雨过天青色的衣裳,看来为染色该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会如此接近雨过天青色那般叫人舒心明快的感受。
东绫婉抬头,显然已经看到了东郭准,微微一笑,对着赏雪打了个眼色,人已经向东郭准走去。
赏雪从车里抱出来一尊三足旺财金蟾蜍,东绫婉看了看跟上来的赏雪:“东郭公子,开业大吉!小小心意,还请东郭公子笑纳。”
“二小姐哪里话!”东郭准打量着东绫婉的衣裳,不过也没敢停留太久,唯恐叫东绫婉觉得自己唐突了她。
东绫婉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笑道:“素来爱茶,又是这等场合,不免故作风雅了些,叫东郭公子见笑了。”
“二小姐真性情,实在叫人钦佩,倒是在下有些太过循规蹈矩,叫二小姐见笑了!”
总归都是些寒暄客套,东绫婉也是觉得没甚新意,面上却是丝毫无聊神色也不露,好在东郭准毕竟是主人家,要忙的事多得很,也不可能总在这儿陪着。
在东郭准告罪准备离开时,东绫婉自然是不会拦着的,然而,此时,却见人群中传来一声笑语:“萧大哥,你可算来了,莺时还以为你要是食言了呢!”
“我既应下了,哪里有不来的道理?”谈笑间,萧乾转头,却正撞上东绫婉的目光,一时气息冷窒。
东郭准见东绫婉面色不佳,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对面的萧乾和王莺时,心头也是一跳,这丫头,明知这二位闹得不对付,怎么就把人请来了?对面的王莺时也是一愣,表哥怎的……
这下子,不仅东绫婉和萧乾,就连东郭准和王莺时也尴尬了,这算什么事啊!王莺时急着对东郭准打眼色,这算什么,叫萧大哥误会自己想要离间他们二人可如何是好?
东郭准何尝不知如今的尴尬局面,然而,这二位当事人在场,要他如何?如今都瞧见了,却要再将人请开,岂非欲盖弥彰?
“东郭公子既有客,绫婉却是不好打搅,这大喜的日子,可不敢因着绫婉叫东郭公子冷落了大伙。”东绫婉笑道。
“这……”
“表哥,这位是化齐王殿下。哦,东二小姐也在,是表哥请来的客人么?”王莺时想了想,既然都遇上了,就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