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不合适，便要抹平一切。当初又为何要插到我二人中间作梗？萧乾，你只顾自己满意，又可曾为他人设想过分毫？”
当初？又关他萧巡何事，相关的也只是蒲璟罢了！萧乾很想这样辩驳，然而，萧巡一席话却还是问的萧乾哑口无言。
当初靠近东绫婉，确实是抱着好奇的心思，彼时不曾对她动情，便不将一切放在眼中，而后，自己渐渐动了心思，她却也与萧巡愈发暧昧，这些自己却是知道的。
的确，当初是他先插足了二人的感情。
“你将她当做宝，当初赏雪分明传了消息给你，你又为何不去救她？”
萧巡知道，萧乾在计较黑云山的事，当初的自己的确离黑云山更近一些，可是……
那件事发生之后，母亲便断了他与外面的联系，直到听人说化齐王血染黑云山，他方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彼时，萧乾与阿婉尚在黑云山，自己却连前去探望的勇气都没有。阿婉身陷囹圄，自己却无力去救她，即便知道阿婉不会怪自己，他还是害怕看到她的眼光。
若是当初去的是自己，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会的吧，自己与阿婉原本便有情谊，假若当初先到的是自己，那么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糟心的事了。
自己会与阿婉过得很幸福，几个人谁都不必拖到如今这般年纪，自己不用日夜饱受思念之苦，阿婉不必对自己心存歉疚，萧乾情未到浓时，也可以趁早忘记阿婉，找一个合心的女子婚娶……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然而，假如只是假如，那样的情形只存在于脑海中，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这世间的事，纠缠错杂，一个原本不可能不相干的人，不可能相干的事，就可能影响了几个人的一辈子。
无法回头，却悔不当初。
萧巡从树上跳下来，一把揪过萧乾的衣领：“萧乾，我只要你一句准话，对她，你究竟意欲何为？”
萧巡的面色有些恐怖，仿佛对面的人只要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他握在手中的剑就会立刻划破眼前这人的喉咙。
萧乾一路策马疾驰，不知不觉来到了西郊竹林。翻身下马，独自一个人在夜色中狂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却在招式最为绚丽之时，骤然收招，长剑脱手，而他，也脱力般跪在了地上。
“嘭嘭”“嘭嘭”
“来了，来了，不要敲了！”商陆夫人一边往身上披着单衫，一边去打开门闩，“咦？小……小四？这是怎么了？来，快进来！”
商陆夫人看着门外满头汗水、形容颓废的萧乾，连忙将人扶进了门。
“师娘，夜里腹中饥饿，突然想吃您做的阳春面。冒昧来打搅，还请您不要怪罪。”
“你……”商陆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纵然心中明白，却也什么都未说，“好，进来吧，师娘去为你做。正巧你先生还不曾睡，去陪他下两局棋吧。”
“多谢师娘。”
萧乾进屋的时候，沐就云一语未发，只是独自将整套棋盘棋子拿出来、摆好，对着他招了招手。
萧乾恭敬的对着他施了个师生礼便坐在了沐就云对面，萧乾执黑子，沐就云执白子。
按理萧乾的棋艺不差，对上沐就云，虽火候还差了些，却也不致输得太惨，然而今晚却是频频失利。
输了第三局，萧乾正准备收拾棋子重来，却不想被沐就云一把截住：“在长辈面前便是这样一副心态，为师何时教过你如此不敬尊长？”
萧乾手中的棋子落了下来，掉在棋盘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萧乾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沐就云作揖：“徒儿知错。”
“行了，坐吧！”沐就云摇头看着萧乾。这老三老四没一个叫人省心的，还是紫苏那丫头最为乖巧，什么事都不惹。
萧乾坐在沐就云对面，仍是不说话。沐就云也不跟他拐弯抹角：“是为了三丫头的事吧？”
“徒儿很乱。”萧乾也不知该如何对沐就云讲，沉默了半天才又道，“先生认为我们二人……”
“凭心而论……”沐就云看着萧乾的眼睛，“不合适。”
咚！
萧乾的心狠狠震了一下，这话若是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它甚至可当做从未听过，即便那人是阿霄或仲演，他都不会觉得有太大影响，可有这话从先生嘴里说出来，却仿佛被人打入了地狱。
这世间，先生是他最尊敬的人了，若是先生都说不合适……更何况，先生也是她的师父，总是不会盼着他们不好的！
“三丫头离开我身侧多年，原本我也不该说她什么，然而她此番回来，确实比之先前变化太多。你若是娶她，与娶回一个男人无甚区别的。”
“东氏的女儿家太好强，她又是个天生聪慧的，已有资本傲视着天下绝大多数的男儿。此般人物，若是仍生在夷族族群，必是一代领袖无疑！”
“她毕竟出身商贾，为人也难免重利了些，世俗了些，东夷族的女子又太过霸道，容不得人忤逆，要中原男子与东夷女子结亲，也委实是太过为难了些。你以后免不得出征在外，家里合该有个温柔体贴的伴在身侧，也好照顾得周全些。”
“再者，东夷女子三夫四侍也实属寻常，东氏几代前便迁居中原，虽被中原礼教教化了些，到底骨子里是老祖宗那点东西。你身份尊贵，她许会息了那等心思，但她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你自认可把握得住？”
“你们二人性子太冲！三儿那丫头……也是叫人扼腕！”沐就云摇头独自说着，根本不曾顾及萧乾脸色如何。
萧乾从头听到尾，一句话也未说，既然连先生都说不合适……
“阳春面来了!”商陆夫人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你们爷俩儿的！”
“多谢师娘！”
萧乾盯着这碗面，似有所思……
夜渐深，东郊的大宅院里也渐渐熄了烛火，见那最高的楼阁中灯火骤然熄灭，萧巡嘴角轻扬，知道那人儿这是要睡了。
他无比庆幸那匿珍阁是这东夷府内最高的楼阁，叫自己可以暗暗在远处望着她、念着她。
月光洒下来，将这人的身影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