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众人面色便有些不好,又想起自己方才让人搜身之事,而东绫婉又是一圈人中唯一免遭此难的,心中难免不舒服。
东绫婉轻嗤了一声:“方才本小姐说过,本以为林小姐那样宝贝那块玉会好生收着,谁知竟是连绑上时都不尽心。本小姐当时也只瞟了一眼,想着收起来也不稀奇,谁知竟是一直系在身上的。”
“先前在宴会上林小姐又说回来时还是有的,本小姐便以为林小姐提前拿出来瞧过,谁知……竟不是那么回事。”
东绫婉说完又瞥了脸色煞白的林琦娟一眼:“还有,我是家中的幺女,下头没有妹妹,往后还望林小姐慎言。”
东绫婉一席话夹枪带棍,将林琦娟气得脸色忽青忽白,而此时在场的公子千金却听出了门道:林琦娟分明是因先前自个儿说话说得太满,如今又出了岔子,让大伙平白受了委屈怕被人记恨,刻意想将错往人家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身上推。
人家帮你寻东西,你却恩将仇报,人家话说得重了点也无可厚非,对你谦和,那才是怪事。不过先前林琦娟想也不想便一口咬定坠子是回来后丢的,这里头分明有猫腻,而且还和她自个儿脱不了干系!
都是在辽歌城里一同长大的。林琦娟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心里也有几分标准,一时心中将这人看扁了不少。想着她的身份,这些嫡出子女们不免心里道:庶出的,果真就是没规矩。
也难怪这些嫡出子女们对姨娘和姨娘生的孩子那样仇视,先是来了个狐媚子和自家娘亲抢父亲的宠爱,孩子假日昂亲伤心,接着又是狐媚子的儿女来和自己抢父亲的宠爱,让人如何喜欢得起来?
狐媚子教出来的儿女,就是没教养!
反观东绫婉,一句也不为自个争辩,顿时让众人心中大生好感,加之她先前义正言辞,绝不许人搜身,众人又听说过这位东夷府二姐儿以一人之力指挥三军,联合三方兵力与化齐王和荣远王世子配合攻下居冥山的事迹,对她早已是敬佩不已。
这位“女军师”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直叫人叹不愧是大家千金,有气节,有风骨!
其实,今日东绫婉的行为举止仍有颇多疑点,只可惜此女耍得一手好手段,又最是懂得揣摩人心,避重就轻,一句话不多说,便将众人的好话好感尽够儿收了。
若真要算起来,这东绫婉才是当之无愧的好心机,好算计!
“舍妹年纪尚幼,不懂礼数,并非故意冒犯二小姐,还请二小姐恕罪。”林二难得拿出兄长的样子,说话也不似寻常的轻佻。他对着东绫婉拱手行了一礼,又对着林琦娟喝道,“琦娟,还不给二小姐赔罪。”
东绫婉看林二这模样便知这兄妹两个关系并不好,否则方才林琦娟弄丢了玉珏他也不会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林二如今这般行径只是怕林琦娟再这般没脑子地闹下去会失了林家的面子,到时连他脸上也不好看。
林二是个精明,东绫婉自然乐意给他这个面子:“哪里的话,孩子心性罢了,索性年纪还小。”
言下之意,她确实错了,不仅错了,还失礼了,你们林家教孩子没教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二又朝她拱了拱手:“在下身为兄长,日后必定好生调教。”
“林二,你凭什么……”林琦娟心有不甘,才想开口反驳,却被林二一记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林琦娟低下头,眸底,只剩下怨毒。今日当着这么多人被落了面子,明日必定成了辽歌城所有公子千金的笑柄,不过……哼,让你先得意一会儿!反正待会儿寻不到玉珏还是要搜你的身,我要你一败涂地!
林琦娟吃定了那玉珏在东绫婉身上,心情顿时大好,然而,往往事与愿违。
不多时,便听人回禀说是寻到了那玉珏,只是……那丫头摊开手掌低头道:“奴婢们瞧见时,玉已经碎了。”
林琦娟看着摔的四分五裂的玉珏,顿时大叫一声,这时是真落下泪来,可那又如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这般尽是她自个儿作妖作出来的,东绫婉实在提不起半分怜悯。
杨妍见状连忙上前劝道:“琦娟别哭,姐姐知道一个有能耐的玉匠,送到他那里拼一拼,修一修,再嵌上金,还和原来一个样儿。”
其实谁都知道,坏了就是坏了,哪能修成原来的模样?林琦娟素日骄横,开罪了不少人,此刻见她伤心,暗地里高兴着呢,不过众人还是上前,或真心或假意的地宽慰着。
林琦娟也知事情已成定局,无可挽回,自不会再哭,平白给人看笑话,抹掉眼泪上前给东绫婉行了个礼:“此番能寻回心头之物还多亏了东二小姐,二小姐的大恩,琦娟铭记在心。”
东绫婉浅笑,忽略她眼中的怨毒:“寻着便好。”
那头见事情落幕,杨肇与文韵相视一笑,薛域看着东绫婉,也是一脸柔光。东绫婉与萧乾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很快便又移开,萧乾偏头时却又正看到薛域看向东绫婉时那宛若实质的目光,口中不自觉便发出一声冷哼。
杨肇自然早已察觉到了薛域待东绫婉与常人不同,毕竟那眼神中的宠溺与爱慕不是作假的。二人相识多年,他也见过薛域与其夫人相处,知道二人并非外人传闻中那般恩爱,也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东绫婉自离开化齐郡,至今是头一回回来,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东绫婉离开化齐郡时也不过六岁,那时薛域十六岁。十六岁,那时动情丝毫不奇怪,只是莫非那时薛域便恋上了年仅六岁的东绫婉?
杨肇越想越觉荒唐,不由多看了薛域几眼,他的目光却只是看向东绫婉……
宴会继续。
有几个带头的,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杨肇携夫人离去,薛域也再无借口强留,同样托辞离开。东绫婉依旧自个儿坐在一边小口缀着果酒,偶尔捏起一粒松仁或一块糕点,前头几个千金互相斗着舞,卖足了力气想得萧乾一个青眼。
这些千金小姐们自然比不上什么风尘女子的手段,所做的顶了天也就是拿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萧乾看,可惜,萧乾什么舞没看过,什么曲儿没听过?对这些根本瞧不上眼,虽没僵着脸,却也没个笑容。
邵瑛看东绫婉四下没什么人,才低声问了一句:“那玉珏是你摔碎的?”
花厅里不算安静,可也不嘈杂,众人正玩得尽兴,很少有人注意到邵英的举动的。可是萧乾、薛远、杨起、林二,加上林琦娟、邵琏等人,该注意到的一个都没落下,只是二人所在之处甚为偏远,像邵琏这等文弱女子与林琦娟这等半吊子功夫,自然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邵琏心下好奇,邵瑛何时与东绫婉冰释前嫌?林琦娟则以为邵瑛、邵琏与东绫婉串通好了,合谋要自己出丑,心下便更是怒火难平。
东绫婉斜睨了她一眼:“邵六小姐,说话要有凭证。”
邵瑛轻嗤了一声:“得了吧,那时在园内我分明瞧见你手里握着那玉珏,你还想抵赖不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这是承认了,便不怕我宣扬出去?”
东绫婉轻笑,不语。
邵瑛见此也闭了嘴,她自知宣扬出去也没有人信,反容易让人说她败坏东绫婉的名声,遂撇了撇嘴:“不需猜,也是她故意害你,不过你何时开罪了她?”
东绫婉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用毫不在意的语气道:“不清楚,许是觉我态度轻慢,她看不过眼。”
邵瑛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你这副谁都欠你二百吊钱的脾气,居然也有自知之明,可真稀奇!”
见东绫婉闷着声,邵瑛又道:“你何时发现她害你?”
“先前不曾察觉。”东绫婉把玩着酒杯,“只是腰间硌着块石头着实难受,想不发现也难。”
“果真是蠢,她就不晓得塞你荷包里!咦,你竟不配荷包!”邵瑛拿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东绫婉浑身上下除了要见那块玉佩,还真是一件挂饰都没有!
邵瑛看她又不说话,努嘴说了一句:“无趣。”
“要我说,你也太过妇人之仁,摔了顶什么事?带回来搁她那丫头身上,让她打自个儿的脸。”
东绫婉闻语放下酒杯:“喽啰罢了,不值一提。小打小闹的,又是头一次,我心情好时从不计教。可谁若将我得罪狠了。……”东绫婉慢慢靠近,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会活活玩死他,明白吗?”
邵瑛吓得脸色发白,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颤颤的咬着下唇,又想起自己先前……她是真的怕这个女人。
“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邵瑛说完头也不回,转身飞奔,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东绫婉看她慌忙逃走的身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