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懵了,委屈的眼泪立刻在眼眶中打起了转儿:“哥哥,你凶我,你从来没有凶过我的!”
“这……我……”东毅川一看东绫婉一副要哭的样子,顿时就慌了,连忙哄道,“好妹妹,哥哥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哭啊,哥哥让你打两下出气可好?”
东毅川哪儿还有将军的威严,变着法儿的说软话,一口一个“哥哥错了”,模样极其滑稽。
东绫婉挤着鼻子哼了一声:“我要西贡国的沁香槐。”
“好!”
“我要凤池国的乌梨木!”
“好!”
“我要御史大人家的粉海棠!”
“好!”
“我要随军!”
“不行!”
“你……”东绫婉呼了一口气,郑重道,“哥哥可知婉儿为何一定要去?”
东毅川将身子侧了过来,表示愿意听她说下去,东绫婉取出虎符放在手心:“哥哥,我是被萧乾骗来的。”
“按他的预想,我得十日后才能到达这里,那时候再调兵,一切都晚了。他根本不知哥哥你是沐冠城的守将,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说什么非我不可。可是,明明你是只认兵符的。”
“原本,他派别人来也是一样,他把虎符给了我,却不告诉我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因为若是知道这是虎符,任他说再多,我也不会带着虎符来到这里。”
“从一开始他就只打算把我安全送走,根本不指望我调兵去救他,从一开始他就堵死了自己的后路。若没有他,现在被困在居冥山生死不明的人就是我。”
东毅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可是,萧乾,那个男人为了妹妹真的可以做到这样吗?会不会有旁的原因?他心里有些难受,他居然险些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可是哥哥,如今我比他预想的时间提早一半到了,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他和阿巡为了救我身陷囹圄,这时候我又岂能不去?”
“哥哥,我一生自傲,从不欠谁的,就算是死在居冥山,都比让我一辈子活在对别人的亏欠中要好过千万倍,我不会添麻烦的!”
东毅川看了她许久,突然拉住她的腕走出了房门。
亲自扶东绫婉上了马车,东毅川回头,就看见三个副将又凑了上来,无疑还是关于进军路线的问题。
他们四人商讨了半个晚上,如今却因这小女子一番说辞便要易道而行,并且这说辞还毫无依据,仅凭猜测,这让三人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三位副将的心思东毅川自然明白,对此他只说了一句话:“她的韬略,不输于我。”东毅川说完便上马离去,空留三人在原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一个男人,要有怎样的勇气和魄力才能承认自己的韬略不如一个女子?尤其,这个女子还是自己的妹妹!
在东毅川心里,妹妹虽未曾进过军营,可自己脑子里面的东西,全是当年父亲要他读书时,妹妹帮他强塞进去的,在这方面他看不懂,还要去请教小他五岁的妹妹。要说他从师于她也不为过,可他知道,适可而止,过了,别人就不信了。
妹妹自幼聪明,悟性好,记性也强,学东西向来比他和长姐要快。他早知妹妹绝非池中之物,迟早有锋芒毕露的一天,只是如今妹妹和皇室扯上了太多的关系……她始终是那个家族定下的人,万一那个家族的人找上门来,他该怎么跟妹妹说?
东毅川手下只有不到十万人,留下两万人守城,只剩下七万多。好在这些兵马大多是骑兵,并且,作为皇上的亲卫,这些兵都是可以以一敌三的。东绫婉总是被护在最中间,就算真有那么几个敌兵冲上来也被阿班四人解决了。
乌英国国王将大部分的兵力都派了出去,哪能想到这时候会再杀出一支强悍的军队?国界线前的兵力根本挡不住东毅川的铁骑,一只高插“东”字旗幡号的大军踏过国界线,沿途杀进乌英国,乌英国国王不得不急令调兵回国!
居冥山,昼夜长明的楼阁中,到处挂着红锦,一对新人缓缓而过,受着所有人的膜拜。红盖头下,月晚凉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似乎连那门额上的双喜字都因这绝世笑容而洋溢着笑脸。
自然是没有人敢来闹洞房的,位于四楼的婚房,原本是月晚凉一直住着的地方,灯火明灭,慕容凌尊轻轻挑起了那百鸟朝凤的红盖头,美人如花,倾城绝艳。
月晚凉抬头,正对上他柔情的目光,十年了,她终是如愿嫁给了他,只是这一刻的幸福,真的来得太不易了。
大红色的婚服穿在他身上,高贵中透着邪魅,优雅中不乏狂狷,一举手一投足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如此!他伸出手,月晚凉将玉手放入他的大掌之中,朱红色的大袖礼服那么美,那么艳,衬得她那原本就举世无双的容颜,更加的恍若天仙。
夜已很深了,两个人却并没有睡,月晚凉偎在慕容凌尊怀里,两个人酌着酒,岁月静好。
许是觉着二人都已经睡了,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敲门声。慕容凌尊有些不悦,才想将人打发走,月晚凉已经拉住了他,摇摇头道:“许是有什么急事,去瞧瞧吧!”
慕容凌尊没什么好脸色,打开门,从外面人的手中接过一封信,看完之后,面色有些不好,不过一瞬间,这点不悦也就消失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慕容凌尊将信丢到了一旁,又重新将月晚凉揽入怀中,月晚凉看着他,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总是蹙眉,上瘾了不成?”月晚凉瞟了一眼被他扔到一旁的信,问道,“出事了?”
慕容凌尊无所谓的摇摇头,道:“琐事罢了,不必担心。”
这话显然是不能信的,月晚凉皱着眉头,只是看着慕容凌尊,不语。慕容凌尊看她这副模样,不好再瞒着,道:“前方来报,一支铁骑打入乌英国境内,帅旗的幡号为‘东’,并且,这支铁骑中间还护着一辆马车。”
月晚凉听后饶有趣味地笑了笑:“你说马车里可会是东绫婉?”
慕容凌尊没答话,轻抚着她的脸颊,反是说起了别的:“皓轩很闹心吧,你瘦了。”
月晚凉咬了咬唇,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这个人,倒是愈发会关心人了!
摇摇头,道:“近日挺安生,没给我添乱。这孩子,才半岁多点儿,就越长越像……对不起,我又提了不该提的。”
慕容凌尊微垂眼眸,却将她箍得更紧:“无事,过去了。”
月晚凉苦笑着看着他的背影,五个月前才失去了亲弟弟,他怎么可能没事?
经历了与萧乾和东绫婉共处的时光,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十年,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自己也确实做不了一个贤妻,那样的时候还给他添堵,他的事她也总是帮不上忙。
她总是羡慕东绫婉,希望凌尊可以像萧乾对东绫婉一样自己,可是,那样的凌尊,还是她喜欢的模样吗?是她明白得太晚,离开江湖太久,她都忘记了思考。
月晚凉抱住了慕容凌尊,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凌尊,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呢?她也不知道,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误解了什么。心里闷闷的疼,很难受,只有说出来才会舒服些。
“凉儿。”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在他清醒,自己也清醒的时候,听见他唤她“凉儿”。
这么多年了,早已数不清他们吵过多少回。每每吵过,饮酒买醉便成了她的常态。每每酒醉之后迷糊不清,她总会在朦胧中看见他的脸,听见他唤她“凉儿”,轻轻的抱着她,吻着她,一切美好得那么不真实。每每醒来,看着空空的床榻,她又会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又是原来的样子。
可是,一场又一场相似情景的梦,骗谁呢?原来那就是他的示弱吗?她竟到现在才懂得,这才有她爱的他呀!
萧乾和东绫婉,那两个人的到来和离去,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可是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呢?她不知道,只是,她的心好痛。
“凉儿。”他又唤了一声,“若是我死了,你要替我、替凌天,把皓轩带大。”
“不!”月晚凉推开他,“若是你死了,我就闷死他,然后陪你一起死!”
慕容凌尊转过身来,捏住她的肩:“凉儿,别做傻事,慕容家也总要留一支血脉,就当是我求你了。”
月晚凉的手臂挂在慕容凌尊脖子上,两个人的唇挨得很近,她盯着他的眼,吐气若兰,勾人至厮:“慕容家的血脉,要留,也只能由我来留。”
慕容凌尊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吻着,就像捧着一件绝世的宝贝,没有邪魅,没有冷艳,温柔得像一汪水。
“这一次醒来,一定要让我看到你。”
“好!”
一个“好”字被吞没在无边际的吻中,显得那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