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虽然并不聪明,但她有了多年的阅历,心中自然比邵琬这个女儿家多了几分坦然,路是她们选的,在当初的时候那也是唯一的出路,故而,如今这样的处境便早已在预料之中,至少她们都还活着,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只有活着,她们才有可能过得更好。尽管当初做这样的选择的确有些冲动了,然而,温氏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若是她再不能学着改变,那么他与她的女儿都将成为那邵琏母子的垫脚石,他们没有背景,没有人撑腰,就永远没有反抗的余地。
“娘亲,琬儿心里难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与……夫人母子。”邵琬顿了顿,一时不知该用什么称呼。“血脉亲情”这四个字与他而言已经很淡薄了,然而,淡薄了却并不意味着不曾有过,她的身体里流着父亲的血,这无法改变。
她自打幼时开始读书,被教导的便是父母之命不可不遵,她曾有过怨恨父亲的想法,她觉得这已经算是很忤逆了,然而如今却要做更加疯狂的事!尽管父亲对她并不好,然而她还是犹豫了,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又怎能去偏帮于东绫婉这个外人,尤其他还明知道东绫婉这个女人对她的家不怀好意。
“琬儿。”温氏摸着邵琬的头发,柔声道,“你顾及着他们的想法,顾忌着礼仪教化,却可曾顾及过自己的感受?琬儿,看书可不是你素日里为了叫你学的古板”
“人要学会去为了自己而变得自私,如此才可更好的保护自己,家里这几位姐儿都学会了,你却还在迷途之中。”
“孩子,这世间并无多少东西可以供人留恋,除了你自己。你懂事早,很小便懂得与人周旋,娘亲由此便知你一直很聪慧,然而有些东西你要看清楚,包括你的父亲、姐妹,甚至于娘亲,你要看清每一个人,然后只为自己活着。”
“自私、嫉妒,这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凡俗人该有的,你不必为此愧疚不安,我们走上这条路,东绫婉那女子是不会容许我们反悔的,你可懂的?”
温氏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女儿的连:“我们替东绫婉办事,她给我们保障,不要再想什么血脉亲情的事了。娘亲虽没读过多少书,却知道若是一个好父亲,就不会二话不说推自己女儿的名声去为另一个顶罪。他已然不珍惜你,你也不必再顾忌他!”
“琬儿,多少年,你我母女终于有了一个重新崛起的契机,决不可就此放弃!他们是一群狼,不会感念你我什么,咱们不能给他们一定一点的吃食,反而得从他们手里抢!”
“抢?”邵琬声音有些小。
“你我母女二人如今背靠考东夷府,这是多少人算计也算急不来的机遇。你我要利用东夷府东绫婉何尝不知,她只是默认了,而我们自然也要为东绫婉办事,她看邵琏不顺眼,意欲除之而后快,你我又何尝不是?拿着好处松松快快地替东绫婉也替自己收拾了邵琏母子,何乐而不为?”
皓月正圆,转眼戌时已经过半,东绫婉与萧乾等一行七人也走了好长一段路,如今正走到护城河边,也变趁此机会不走了,倚凭着栏杆在桥上朝下望去,正看到祈愿的河灯成群结队顺着水流飘飘荡荡往远方去了。
河灯上点着微微有些暗的暖黄色烛火,有的人习惯在河灯中放上纸条,希望有缘人能够捡起,虽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然而少年少女们依旧对此趋之若鹜,有的人则习惯在心头默默许愿,然后将河灯点招放回盒中。
远远的,空中飘飘荡荡已经飞起了许多天灯,这时,只听梁紫霄感叹:“先前真是叫浆糊糊了脑子,只知道那花灯一时拿不了,便叫老板帮着当下就飞上了天,却忘了今晚是要放花灯的,如今可要去哪里买现成的?”
梁紫苏看着自己不靠谱的兄长,心头也是无奈。
东绫婉笑了笑,道:“且等一等罢!”
东绫婉一句话,众人皆默了声,都想看看东绫婉想做什么。梁紫霄确实心头好奇,正要问出口却见不远处一个人手里提着一盏巨大的八角素绢天灯,东西送来了,人自然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东绫婉一副不禁意的模样挥了挥手,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几个人看见这盏巨大的素绢八角天灯也反应过来,原来东绫婉路上嘱咐人是为了这个东西,他们就说,依着东绫婉那霸道的性子,看上了如何会轻易让给别人,如何会轻易放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有后招的。
的确,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东绫婉已然悠然离去,若是明日叫人家知道了这灯魁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东绫婉的手里,那可就真不知是踩了谁的脸面了,东绫婉在铺路这方面可谓是“奇才”了?
“原本是觉着该算了的,只可惜了那么些个不懂得玩乐之人,这灯魁若是放在他们手中,我指定要后悔一辈子,这不就叫人给赢回来了。”东绫婉淡淡一下,却很是欣慰。
东绫婉看着几人,抬头看了看天上漫天闪烁着微光的天灯,又低头俯视着漂流在护城河河水中数以千计、万计的花灯,觉得此情此景之下该做些风雅之事。即便不风雅,也该有些别致生趣之处,要么便有些过于死气沉沉了。
东绫婉看着几人仍旧有些错愕的脸,不由笑了起来:“传闻这天灯之上皆是要写了福愿任其升上天去,到时候指不定神仙们就瞧见了!正巧了这天灯是八面的,咱们七人也够用了,不若今年也学人家凑个热闹?”
“这个好!这个好!”梁紫霄一连道了两声,显然对于东绫婉将这大东西弄到手这个举动很是满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东绫婉手中这个差不多高至东绫婉肩膀处的灯接过来,一边径自往前走,一边招呼众人,“走喽走喽,河边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