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醒来的时候,头像针扎了一样疼,这绝对不是醉酒后的头疼!
东绫婉回想着昨天的事,为何会突然口不择言?她承认自己对那个红衣女子有特殊的好感,但她绝不可能就这样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放下防备!
是那双眼!那个时候,她的眼太美,美到诡异!
迷心术!
东绫婉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关于迷心术的记载,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术法,修炼这种迷心术可以使人拥有控制别人心智的能力,是一种很邪门的术法。
原本,东绫婉以为这种术法是人凭空杜撰出来的东西,至于什么‘失传已久’只是个幌子罢了,这种邪门的东西只存在于话本中,却不曾想,自己竟有机会亲眼所见!
不过,东绫婉可没有半点觉得幸运,谁会喜欢别人对自己用这种术法呢?
东绫婉心底一凉,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一个比一个诡异,就连她住着的地方也是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这里没有昼夜,不分时辰。
东绫婉怕了,这里太压抑,而她却孤身一人。极度的不安席卷而来,让东绫婉不自觉地抱紧双腿缩在了床角。
她怕死,可她最怕的向来不是死,而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无力反抗时的无助和挫败。阿巡,快来吧!
一连七天,她都没有再出门。这里没有昼夜,东绫婉只能靠自己的作息习惯和只有送饭时才会出现的婢女的送食次数来推算时间。
唯一能引起她注意的,就是这些婢女都穿着宫装!
难道抓她的是哪位诸侯王?还是说,她已经被带出了大邺国境?
直到第九日,两名婢女将他带到了一个装饰精美的房间,说是主子要见她。
隔着两层镂花屏风,隐约可见矮榻上有一个人影。东绫婉也不惧,她径直往前走,屏风后却走出来一个男人,这人不到四十岁,穿一身青墨色锦袍,身形微瘦,两鬓夹白。丹凤眼,鹰钩鼻,最抢眼的是那一双凌锋剑眉,竟和哥哥的一模一样!
男人见她总盯着自己,便笑了:“觉得奇怪?按族中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叔叔。”
东绫婉摇头:“我祖辈只我父亲一支血脉,你算我哪门子的叔叔?药不可乱吃,话更不可乱讲。”
“你我同宗一支,按族中辈分……”
“按族中辈分,我乃堂堂一族圣女,哪轮得到你来跟我说话!别跟我提什么族中辈分,你们那一支和我东夷族没什么亲故可言!”东绫婉语气骤冷,周身的气息突然一变,竟是将面前之人摄在了原地。
“东绫婉,你没资格和族长这样说话!”这人有些气势不足。
“族长?”东绫婉掩唇笑了,“我竟不知,夷族何时竟已轮到男子当家了,乱臣贼子,果真是没有规矩!”
屏风后把玩着银匕的手一停,慕容凌尊将目光投向屏风外,手中的银匕突然飞出,擦着男人的腕飞了过去。男人后退几步,掌中才运气的内力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慕容凌尊踩着软屐悠悠而出,一身蓝衣松松垮垮,十分慵媚:“东柯,你想死么?”
东柯吓得狠狠一颤,立刻低头对慕容凌尊道:“东柯不敢,望主子赎罪!”
慕容凌尊回头,见东绫婉看向东柯时满脸不屑,笑道:“这世上很少有能让我从刀上移开眼的女人,凉姬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东绫婉静静打量着慕容凌尊,举止优雅,邪魅高贵,只需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凡。
也正因为知道这房间里有这号人物存在,东绫婉说话时才会毫无顾忌,她肯定,这个人暂时还不会对自己如何。东绫婉回以一笑:“我是否该感到庆幸?”
“你说得不错,乱臣贼子,就是没有规矩。美人儿,可想光明正大的回家族去?本宫为你杀了他,扶你坐上族长之位,如何?”夷族人远比中原人更重视宗族。
本宫?东宫太子?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光明正大?”东绫婉笑了,“究竟谁家是嫡系,谁家是旁出,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当初是我东夷氏抛弃这群乱臣贼子,而并非公子所理解的逐出宗族!”
东夷氏,只有夷族嫡系一脉才配得上这三个字。确实,化齐郡都城辽歌东郊的东氏祖宅门额上,不就是挂着大邺始祖皇帝御笔亲书的“敕造东夷府”五个大字吗?
慕容凌尊眉头一皱,他只知当年夷族有一次大的纷争,却不知这才是真相。
慕容凌尊盯着东柯,后者心里一惊:“分明是你们这一支自甘低下投靠纳兰家,窃走族谱,东绫婉,还我族中族谱!”
东绫婉一听“纳兰家”这三个字面色便沉了下来,同样,慕容凌尊也不例外,那个被灭族的纳兰家么?
“自甘低下?也不知方才是谁,顶着夷族族长的身份,却对人低三下四,点头哈腰,简直丢尽了夷族人的脸!”东绫婉冷笑,她的嘴上从不饶人,此刻气势上来了更是显得咄咄逼人起来,“至于族谱,哪有嫡系交给旁支的道理,你,连碰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这一支又能好到哪去,不过一群忘恩负义之辈,若不是暗地里吞并了纳兰氏的产业,你们怎会在短短两年内崛起?”
东绫婉冷笑:“三代出世家,如今四代都过了,你却连如此浅显的更迭都分辨不清,你们这一支,果真是想扶都扶不起!”
“你……你……你……”东柯气得面色铁青,连道了三个“你”也未说出个所以然。
看着一脸淡然的东绫婉,又看看仪态尽失的东柯,慕容凌尊笑了。这就是世家的底蕴,是后起之秀所不能比的。同样占不住理的言论,一个仅凭一身底气就能将另一个逼得哑口无言,姿态尽失,这就是世家走出来的女子,即使傲慢,都傲慢得让人仰视不起。
慕容凌尊忽然明白为何这个女人能入得了萧家人的眼了。萧氏江山虽建国不足百年,萧家却是从前最大的世家,多少世代的底蕴沉积,真正继承家族风骨的萧家男儿又岂能看得上寻常女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王朝也是一样,每一次朝代更迭,就会有一次世家清洗,有的从此没落,有的一跃而起。
萧氏江山建立未足百年,京中权贵多为后起之秀,虽说三代出世家,可毕竟是小门户出身,短时之内想褪去骨子沉积的世俗之气是不可能的。
这种门户出身的女子,学得来世家女子的仪态,学不来世家女子的风骨。这样的女子,岂入得了萧家人的眼?如此一来,夷族贵女出身,深受世家熏陶的东绫婉,的确是很出挑!
不过,这个女人有时候,似乎出挑得有些过了!
房门“哐当”一声被掀开,不待三人反应,一条红绫已缠上了东绫婉的腰,下一刻,东绫婉已被凉姬挟在手中:“慕容凌尊,这个女人,我要了!”
慕容凌尊面色不善:“凉姬!”
东绫婉瞧瞧打量着这两个人,慕容?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前朝的国姓,便是慕容。
前朝太子?复国?的确是个好时机。
百年定形,一个世家,一个王朝,存在百年便会真正被世人所承认。萧氏江山建立距今也快百年了,其间虽有纷争,倒也过得还算安宁。
如今,在百年定形这个节骨眼上掀起大乱,确实是绝佳的时机。若是慕容氏胜了,就是沉寂百年,浴火重生;若是萧氏胜了,就是绵延百年,终成大统。
“慕容凌尊,你当初招惹了我,就休想再将我撇开,故意在我面前和别的女人举止亲密,也是没有用的!”
凉姬说完直接挟着东绫婉跨过栏杆,运起轻功飞回了自己的房间。凉姬将东绫婉丢在矮榻上,自己坐做在桌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东绫婉。
有了先前的教训,东绫婉十分忌讳看着她的眼睛,便只顾低头整理衣衫。
“放心,先前那次纯属是对你的事好奇,那种手段,十多年我也没用过几回。”凉姬拿着一只茶杯在手中把玩,“只要你没什么让我好奇的东西,我是不会对你如何的,明白吗?别让我好奇。”
东绫婉浅笑着起身坐到她对面:“这世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我明白。”
凉姬看着东绫婉冷冷一笑:“收起你的花招!”
东绫婉没有理会她的态度:“我在想什么你明白,你的困惑我也明白。抛开一切不谈,有些人就是天生投缘的,无所谓什么因由。你我是相当投缘之人,我想这一点,你不会否认。”东绫婉顿了顿,“凉姬,你可愿听我一言?”
凉姬一双美目直直盯着东绫婉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然而,在那双眸子里,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凉姬沉默了许久才冷声道:“说!”
“这世间,财、物、感情,永远都不要表现的那么在乎,人嘛,又怎会珍惜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
凉姬猛然抬头,正对上东绫婉的眼睛,她看着那双眼,依旧闪着光,女子笑意盈盈,仿佛不带一丝祸心,让她忍不住想去相信。
她的声音略带童音,软软糯糯让人听着很是舒服,似是温暖的春风一般,一句话便能吹到人的心里去:“你说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