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静默了一下,其实是自己错了,不该他来道歉的,如今他这样,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但是东绫婉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感觉她真的很受用。
东绫婉扶住他,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你……跟谁鬼混去了,怎喝成这样,你自己什么状况自己不清楚?”
东绫婉拧着眉头,一身酒气,可真能折腾!
虽然满口不满,东绫婉却是笑着扶他进门,而萧乾则是轻笑,罢了罢了,自己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吗,她不好意思道歉就自己来好了,虽然心中不打乐意,但,谁叫这姑娘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哪里真舍得她为难?
不过,这个闷亏他可不能白吃了!萧乾眉头一挑,嘴角扬起,在东绫婉的背后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意,随即身子一沉,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东绫婉身上。
嗅着她秀发中传来的芳香,萧乾感觉自己格外容易满足,心也不自觉软了下来,既然如此,就只让她累一点好了,这就当……惩罚过了。
萧乾抱着她的身子不肯松开,这让东绫婉有点无从下手,脸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红,只得定了定心神,唤道:“那个……你先放开。”
“太瘦了,往后记得多吃些。莫要想着躲,过两日赏雪便回来了,我会叫她每日盯着你。”
东绫婉撇嘴,他若非生在帝王家,必能在那土匪寨里混个头把交椅!
“可晓得了?”萧乾的声音略略迷糊。
虽喝了酒,但他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虽然先前东绫婉恼了赏雪,但她也明白赏雪于她并无恶意,且,赏雪也是少数能看得住这个臭脾气的丫头的人之一。
东绫婉不满的哼了一声,带着萧乾往里走,因为萧乾可以往她身上靠,东绫婉的头就贴在他的胸口,接着,东绫婉黑了脸,这股甜腻腻的味道……
东绫婉一把推开了萧乾:“你走开!”
寻幽说萧乾进了花楼,东绫婉不信,凤凰卫带来的消息也证实萧乾进了花楼,东绫婉仍是不信,可如今萧乾喝得半醉又带了一身脂粉气来见她,却由不得她不信。
喝完花酒又来找自己,还说不闹了,把自己当什么人?究竟是自己闹还是他在闹?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婉……”
“放开我!”东绫婉使劲推了他一把。
萧乾本就喝了酒,身子并不稳当,如今被她一推险些没摔在地上,任他有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怒了:“东绫婉,你疯了!”
“我疯了?你怎么好意思指责我!”东绫婉怒极反笑,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么大的委屈!
“你走!”门被重重关上。
“走就走,东绫婉,本王又不是非你不可,我若是再这样犯贱的来找你,我就跟你姓!”门外传来暴怒的声音。
“你混蛋!”东绫婉吼了一声,猛地将门打开,门前,空无一人。
身体渐渐滑在了地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要命一般往下砸:“随便!谁稀罕!”
若是不稀罕,又何必如此伤心伤神,如此幼稚地你争我夺逞些口舌之快?人啊,总是说谎成性。
“王爷,皇上那边派人来了,请王爷前去接旨。”
“都给本王滚出去!”
听到萧乾的怒吼,管家惊出了一身冷汗。自从两日前那晚王爷醉酒归来之后,这王府里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主院,唯恐被萧乾这不知从何处来的怒火波及,可今日之事,实在耽误不得!
“这……梁公子、杨大人。”忽然看见不远处并肩走来的梁紫霄和杨肇,管家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飞奔了过来。
“行了行了!”梁紫霄挥扇示意管家可以下去。管家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想想,自己也惹不起里头那位祖宗,还是不在这儿凑热闹为好。
管家匆忙离去,梁、杨二人看着那紧闭的门,其实心中也没底,这时,那扇门却忽然自己打开了!
萧乾冷着一张脸,一身青衣更显得这人冷峻异常,梁、杨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萧乾则是从两人身侧直接穿过,出了门。
“你说,今日该不会要出什么乱子吧?”梁紫霄拿胳膊肘撞了撞杨肇。
杨肇看着他,今日恐怕还真的玄了!只盼着那圣旨上不是什么会刺激到萧乾的东西,否则,今日恐怕有人要见血。
二人想到这里,连忙快步上去追萧乾。
事实证明,二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想来萧斡也是知道萧乾是决不肯跪接圣旨的,为了双方的面子,便先下了一道接旨免跪口谕,随后才由传旨的太监宣读圣旨,而这圣旨上所说的……时要萧乾送大邺未来国母东绫婉回京。
“请化齐王上前接旨。”
传旨太监心里没底,如今这世道,谁人不知东二小姐与化齐王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却让他来传这样一道旨意,化齐王该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吧?
不会,不会,传旨太监在心中安慰自己。
皇贵太妃特意交代宣旨不可在王府,而是在辽歌城的主道,如今有众多百姓看着,自己若出了什么事,化齐王难辞其咎。
萧乾负手立在不远处,微眯着双眼,一双墨瞳幽深,眼睛盯着那道圣旨,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死寂让人不寒而栗。
“既是要回京,为何不到我府上宣旨,莫不是看不起我东绫婉?”
一声清润的女声传来,众人皆是回首。
东绫婉穿着一身纯白的纱衣,挽着简单的发髻,头上一根羊脂白玉簪,簪头一朵开得极盛的玉兰更衬得他整个人清冷脱尘。在她身后跟着寻幽,以及分立成两列的三十二个美婢,公主出游般的排场,气派到令人无法忽视。
“些许年不见,二小姐依旧如此脱俗。”那太监悄声抹额了头上的汗珠,向东绫婉谦卑道。
说来也巧,今日这传旨太监正是当年到东府宣读封后圣旨的那一个。
“公公谬赞了。”东绫婉笑着,伸手拿走了这太监手中的圣旨,这太监虽觉不妥,到底没敢说什么。此时只听东绫婉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响起,“完婚?”
萧乾沉默地盯着那道圣旨,双手紧握成拳。
“呵。”带着嘲讽的笑声从口中溢出,东绫婉垂了垂眼帘,却忽然一甩手将那道圣旨砸在了太监的面门上,“要我东绫婉嫁给一个弑父杀君、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他配吗?”
“回去告诉萧斡,他与徐氏为了谋夺我东氏家财逼死我长姐,又几次三番谋杀于我,这些帐,我都一笔一笔给他们记着,让他小心他的项上人头!”
听完这一席话,众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也太过嚣张,竟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他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胸无大脑?
众人不禁将目光投向萧乾,东绫婉又岂是蠢人,她敢如此说话,自是底气十足,莫不是有化齐王在背后撑腰?那就是说……化齐王要公然违抗圣旨!联想如今的天下形式,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萧乾听着这话,袖子下的拳头捏得更紧,不须抬头也知,此时众人的心思都打在他身上。
萧乾微垂眼眸,只觉心头苦涩,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东绫婉向来底气很足,但,这底气从不是源自于自己,而是萧巡。无论自己做了多少,都抵不过萧巡与她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他们青梅竹马,他们两小无猜,他们视彼此为己身,他们……
似乎萧巡真的比自己更适合她,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忍不住这样想。
自己费尽心机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可是两个人之间却总有着无数的隔膜,有着无数的分歧,虽然先前一直不说,但其实他们两个谁都感觉得到,如今相处得越久,这些弊端编一个接着一个暴露出来,让两个人不断伤害着彼此……
若是在从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若是她从不曾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或许两个人现在会更好受一点吧?
先前与她谈及婚事,她总是推辞,他知道,其实她在顾忌萧巡。萧乾知道,始终是自己横刀夺爱,是自己与她先对不起萧巡,东绫婉心里不好受,他知道的。
其实,提婚事是他有些急了,但他真的怕萧巡会把她夺走。
萧巡真的很强大,萧乾甚至知道他其实比自己更适合做一个帝王,他还与东绫婉那般亲近,他开始不安,他迫切的需要什么来给他一点信心。
不知何时,感情已将一个可以逐鹿天下的男人磨得如此惊惶,如此小心翼翼。
他其实很清楚,东绫婉的心,从来都没有完全对他敞开过,无论何时,她会给予全部信任和依赖的,从来,就只有那个人而已!
逼死我长姐!
这五个字在薛域的脑中炸开,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原本,他听说宣旨太监没到王府,而是在街市上宣旨,心中便觉情况有些不对劲。怕他们对东绫婉不利,因而急急忙忙便赶了过来,谁料他才赶到这里,便听到东绫婉如此一番言辞。
玉儿……是被人逼死的。
薛域站在角落处,周身的气息忽然一变,随即跟上前的薛远见自家兄长这模样,心中一跳,大哥素来良善,可方才他竟从大哥身上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
“大哥?”薛远唤了一声。
薛域没有说话,沉默着转身离开。
东绫婉看着错愕的众人随即转身对上萧乾的眼睛:“想娶我东绫婉,便要在我和这天下女人之间做个抉择,做不到的,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