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川宴赶到的时候,周甜跟村长正坐在手术室开外。
“川宴哥哥……” 周甜赶忙站起来,女孩明显是哭过了,眼眶红的不行。
“谢珠阿姨怎么样?”
“刚做完手术,已经转到病房去了。徐刀疤跑了,现在短时间内小甜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村长叹了口气,提前将钱的事情挑明。
郑川宴哽住,看了眼周甜,“我,我有……”
不对,他没有钱了。他的钱之前拿去捐了学校。
那这怎么办?
“村长,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是有,小甜在外地有个舅舅。要巨额医药费,你们两个孩子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村长的意思是,眼前唯一的办法去找舅舅借钱。
“村里我也会想着办法给筹点钱的,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周甜抿唇,并没有说话。她知道,谢珠早些年跟这个舅舅关系并不好,决裂了很久,现在去借钱很难,可这又是唯一的办法。
“等着,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郑川宴看出周甜的为难,于是主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他试着跟家里借一点。
走到一边,郑川宴拨通了电话。这还是这么以来,郑川宴第一次主动打郑父的电话。即使在几个小时前,父子俩还刚通过一通电话。
“怎么,是想通了?” 打通电话的一瞬间,郑父冷哼。
“爸,我……你借我点钱行不行?”
“借钱?”
郑父蹙眉,“你外面花完了?儿子,我跟你说过外面的生活很苦,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吧。”
“不是,爸,咱先不说这个问题。先说说借钱行不行?”
“不行,除非你老老实实回家,我就借给你。”
“我……”
郑川宴咬牙,“爸,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回家,我就把钱借给你,想要多少你自己拿。你要是实在想做医生,你先回来,我就送你出国进修。”
郑川宴有些意外,“真的?”
“当真,我已近劝说爷爷了。爷爷最近生了一场病,明白还是活着最重要。我也想明白了,不阻止你的医生梦。”
于是也是那次,郑川宴答应了郑父的要求。
只是他必须先回到家,郑父才答应将钱给周甜转去。
在两人约定好一起买火车离开丁香镇、一起去外找寻舅舅的时候,郑川宴临时被郑父接走。
当时情况太突然,郑川宴就已经要上火车,管家亲自来找他:
“少爷,跟我走吧,老爷没准就这一次同意你做医生了,送你去进修。你先回家跟他说说,到家了他也才好将钱给你。”
“可是……”
可是周甜怎么办?
他只是离开一阵去洗手间,一会要进站检票的。
“等你回家把钱拿到了,再跟周小姐说也不迟。”
“哎呦,少爷你可别想了。老爷子现在病的是起来不来,指不定哪时就要撒手人寰,你赶紧回去见他吧!”
那次,郑川宴动了恻隐心思,“好吧。”
谁知道,那次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是他不愿回来,是他回去之后,郑父直接将他关了起来。
原来一早郑父就调查到周甜。知道这是一个村妇的女孩,更是不能容忍郑川宴跟她走的这么近,于是用郑川宴的一念之差将他给骗了回来。
其实算不上完全的骗,放郑川宴去做医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但老爷子是真病了,病之前觉得自己想清楚了,放孙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郑川宴如愿出国,但是,郑父没有给兑现承诺借钱给周甜。
*
离别六年,郑川宴顺利攻读完学业。他很优秀,是一名出色的医生,年轻有为,因为接济过一场大型自然灾害的难民,甚至上过全球新闻报。
记者有对他采访是否在丁香镇居住过,郑川宴一时竟没想起来,丁香镇是哪。
“没有,我从来没再那待过。”
一句没有,叫守在电视前的周甜碎了心。
那次火车站,明明就要到检票的时间,郑川宴却忽然不见。
她打他的电话,丝毫打不通,她给他发消息,他根本不回。
火车就在眼前,她要是不走,就再也没有出去借钱的机会,于是周甜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出行。
独自闯荡在大城市里,她找到了自己的舅舅。
舅舅叫谢争,跟母亲曾经闹过别扭,但好在随着岁月更替,两人之前的恩怨早已磨灭。
谢争彼时已经是富豪,出钱借给了周甜,周甜拿去救了母亲。
那时周甜不过也在高三,一边忙着高考,一边忙着跟许刀疤打官司,还为了郑川宴的事情分了神。
因为这几件事,周甜当年的高考成绩急剧下降,她拿到了一个史无前例最差的成绩。
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她走在空空荡荡大街上,进了游乐场,忽然想到了郑川宴。
那些都是谎言,在那个说好逃离这个小镇的夜晚,他丢下她走掉了。
周甜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造化会这样弄人。明明不久前抱着她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少年,就这样消失不见。
这个世界上本来也没有什么一眼万年,是她太单纯,信了所有。
还在傻傻地抱着期待,最终希望却全部落空。周甜没有再复读,母亲因为那次的事故落下了病症,几乎不能再教书工作。
周甜也没有选择去上学,而是在市里打了份工全身心照顾母亲。
她也没有放弃对郑川宴的期待,她坚信他一定会回来找寻她。却不曾想,她忙碌了一年,最后找来的不是郑川宴,而是一对富有的夫妻。
他们带着一纸的鉴定书,自称周甜是他们弄丢的女儿,想要将周甜接回家里。
周甜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去问谢珠。谢珠却像是早就知道似的,让周甜回去。
一开始周甜并不愿意,甚至因为这件事跟这对夫妇闹了半年。
后来因为谢珠病的严重,只能出国治疗,而这对夫妇答应救助谢珠。
于是周甜便以此为条件答应跟他们走,只是,他们不允许阻拦她看望谢珠。
夫妇答应,于是周甜也便回到了现在的周家。夏允琪就是周甜在回到周家之后结交的第一个好友,也是唯一一个。
跟徐刀疤打完官司,徐刀疤因为故意持刀伤人被判了刑。
结束完这一切,周甜开始进入到舞蹈学院学习。
在那里结识了一个师妹,叫宋旖,还有一个师弟,叫谢蔓延。三人都师从周尘。
因为当年欠下谢争的债务问题,也因为郑川宴的背信弃义,周甜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舞蹈梦想。
她开始出国学习导演,谢珠正好在那个国家。
谢珠被送走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或许是害怕打扰周甜,或许是担心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周甜去见了她,陪着谢珠一起待了六年。
后来的周甜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勇敢。
在职场上,她就像一朵雷厉风行的野玫瑰,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少女周甜是一个胆小鬼。
二十五岁,事业有成。有金钱,有地位,明明和当年被欺负的若小女孩判若两人,可她总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
当年被欺负,身处黑暗,她的世界里招进来一抹光亮始终是最亮眼的存在。
少了爱情。
但是人没了爱情也能活。
当年的周甜分不清那是不是喜欢,现在也照旧分不清。
好多年不见了,是执念还是喜欢。
**
郑川宴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
一开始,他确实少年冲动,喜欢过周甜。在郑父将他关起来时,他反抗过,愤怒过。
可随着时间的淡忘,他出了国,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成为了一名医生,于是忘却了过往的痛楚。
本是萍水相逢,在郑川宴眼中,梦想跟随了他十几年。
但周甜不是。
他本质上是个自私的人。他忘记了她。
再度想起周甜,是在那次电视采访过后。他意外见到当年的小静,小静还是短发。多看了他几眼,问他跟周甜在一起没有。
郑川宴怔愣,他之前听朋友说起这个名字。
国外有位导演,所导演的处|女作一夜爆红,她的名字就叫周甜。
那已经是他离开国内的第五年了,他仿佛才忽然想起来这个女孩。
郑川宴答了句没有,慌慌张张离开电台回家。
一夜之间,他才回忆起这个女孩的所有。郑川宴害怕了,也开始感到愧疚了。
听说她也在国外,郑川宴连夜回了国。他天真地想,好像只有现在才能躲避见面。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郑川宴的心中就愈发不安。
他好像做了一次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