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9年,入秋的傍晚,天空中叠着浓烈的火烧云。
太阳一寸一寸地跌入青山之后,夕阳光线自西倾斜,将丁香镇巷子外的电线杆影子无限拉长。已近快到六点,但却全然不见天黑的影子。周甜背着竹筐离开菜园往家走。
晚风淡淡,掀起棕色的草帽,上面的蝴蝶结随风飘扬。
路过田埂,一阵接一阵响闷的牛叫传来。伴随晚风而来的除了稻草堆的气息,还夹杂着一阵浓烈的烟味。
“阿甜,听说你那绘画又得了省里的奖了啊?嗐,你这孩子大小就能干,我说你妈真是捡了个好孩子,打小就这么乖!”
说话的是住在她隔壁的邻居,四十岁的男人。下三白,鼻头扁平,面色有些凶。平日里好吃懒做,不干正经事,外号徐刀疤。
徐刀疤咬着烟,吐了口痰,上下不怀好意地扫了眼周甜,朝她咧嘴笑:
“阿甜,今年多大了啊?十七还是十八啊?”
周甜拧眉,扫了徐刀疤一眼,装作没看见,飞快地越过他。
“哎,你跑什么啊?你妈见了我也没这么怕啊……” 徐刀疤拦住她的去路。
周甜被他拦住脚步,拧眉:“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啥事,叔就问你几个问题。听说你不止参绘画拿奖……你参加舞蹈比赛,阿甜,你这是要当全能明星去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
十七岁的周甜胆子不算大,但遇到自己讨厌的人,从来都是直接躲避。
这是母亲谢晚教给她的,尤其要避着村口那些没工作、成天游手好闲的男人们。
“我哪胡说了?你长的这么漂亮,你妈又偏偏舍得对你一个捡来的孩子花钱,这不是要包装成明星是做什么?”
徐刀疤朝周甜凑近,咧嘴笑着,浓烈的烟味也凑过去: “我在网上都看了,那些学跳舞的一个赛一个水灵、漂亮,你要是参加那比赛得奖了,指不定要被哪个导演挖走的。你要是真当明星了,可别忘记我们这些邻居,大家都是看着你长……”
周甜余光撇着他的脚步,找准时机直接开溜。
竹筐里的苞谷掉下来两个,她都没时间捡。风声在她耳边割裂,周甜喘气地跑着,心脏加速地怦怦跳,一下都没停。
等跑到家门口,她才将那竹筐放下来,坐在门口休息。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周甜不是丁香镇本地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谢珠未婚,年轻时是个画家,早年出过国,办过画室。
画室倒闭后,谢珠回乡做了一名教师。周甜是她无亲无故领养的孩子,养了十几年。谢珠把周甜照顾的很好,教她学画画,送她学跳舞。
才十七岁,周甜就已经接连拿下好几个国家级奖项,多才多艺,是别人家的好孩子。
但穷乡僻壤终究是穷乡僻壤,随着周甜的长大,她越来越漂亮,越来越优秀,镇里的传言就传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
什么谢珠年轻的时候跟男人睡过、周甜是她跟野男人生的孩子。
谢珠长的漂亮,哪怕现在快四十岁也风韵犹存,在外边一定有男人。
什么画家,学什么舞蹈……都是手段,最能勾引男人。别看谢珠是个老师,女儿学霸,指不定早不干净了。
这些东西周甜听的多,她从来不反驳。
一是胆子小,周甜从小就听谢珠说村口有很多坏人。形容的绘声绘色,周甜从小就怕这些人,不敢多招惹。
一方面是她早已习惯,只要不是触及到母亲的底线。她从都假装没听见,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就像刚刚,徐刀疤凑过来准是没带好意,周甜找准时机就跑。
最近这种事是越来越多了,谢珠最近生病,她要凑钱,就只能去参加有奖金的比赛。
拿奖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她在镇里的名声也越穿越大。
周甜叹气,觉得烦,将竹筐里的玉米苞谷倒在院子里,准备开始掰叶子。
谢珠今天进城参加教师会议不回家,掰好苞谷以后她要自己做饭。
“嗡——”
“框——”
一阵汽车的轰鸣和摔门声,门外是一阵吵闹,“你们让我住在这?我不干!我不干!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少爷,少爷!您息怒,安静一点……唉,别摔那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