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谢允北心情复杂，看着她道：“惜惜，你是这么想的吗？”
陈惜惜一慌，没想到自己竟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担心坏了自己在谢允北心底的好形象，连忙又补充道：“表哥，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受了这么多罪，总该得些补偿。”
谢允北没应声，倒是一旁的谢明钊有些慌，抿唇道：“可，可若是母亲走了……父亲，你明明说了要给她一个道歉的机会！”
陈惜惜垂眸，看着谢明钊的眼神带上几分失望，“明钊，我还以为你是理解你父亲的好孩子，没想到你还是站在姜宜笑那一边。”
谢明钊在她满是责怪的眼神中百口莫辩，低下头。
回过神，谢允北淡声道：“来人，将惜惜和明钊都送回院子。”
陈惜惜下意识就环住他的腰，撒娇道：“表哥，我好几日没和你一起。”
谢允北扫她一眼，心底竟是生出几分厌倦，“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陈惜惜表情一僵。
……
车辙声辘辘，马车内光线昏暗，让谢允北不由得晃神，心底思绪渐乱。
他想起昨日陈惜惜所说，心里犹豫。
他其实不愿休了姜宜笑，她经商的手段确实不一般，有她在，他从不曾因为银子犯难，甚至但凡是需要银子打点的事情，他都从不曾担忧，甚至能松一口气。
可若姜宜笑真的这么闹下去，收回手中银子，那他日后不可能这么轻松。
母亲和陈惜惜说得没错，谢允北虽不想将生财的路子断了，可更怕姜宜笑脱离他的掌控。
“来人。”
他开口，车外的小厮连忙掀开帘子问：“主子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谢允北道：“你从今日起，悄悄命人去到处传消息，就说谢家的主母出身低贱，却性子骄纵，善妒狠毒，逼得谢家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他顿了顿，继续道：“谢家表小姐温柔活泼，却险些被她逼死，我因此对她生出怜惜，念她身世凄苦，将她娶作平妻。”
小厮微微睁大眼，满脸震惊，“这……”
“你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厮被谢允北眼底的恶意一震，连忙点头道：“是，奴才清楚。”
谢允北颔首，垂眸思忖。
休她的事急不得，必须等她彻底坏了名声，他才能将她休弃。
他如今名声在外，旁人提起他，都说他出身寒门，性子如鹤，清正刚直。
谢允北绝不会让任何人坏了他的名声！
回过神，马车已经停下。
他跨入宫门，穿过红砖长廊，又跨进大殿。
遇见的人大多朝他恭敬地叫一声“谢尚书”。
谢允北正色，收敛面上神情，眼底野心一闪而逝。
等皇上进门，他弯下身行礼时，下意识朝站在首位那几人看一眼，望见宋景行的身影，脑海中骤然想起他对姜宜笑的神色，心底不悦。
“皇上，臣有事要奏！”
谢允北收回思绪，朝身侧开口的督察院御史蒋岩看去。
蒋岩拱手，高举玉笏，“谢尚书谢允北，苛待发妻，作风不端，臣要弹劾他！”
“蒋大人莫要胡言乱语！”
谢允北一震，他和蒋岩没有任何恩怨，他为什么会忽然发难？
“皇上明鉴！臣与发妻举案齐眉，这是这几日臣妻子的母亲去世，她思念成疾，性子大变，闹得外人以为臣和她起了争执。”
谢允北开口，一旁便有相熟的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谢大人如今身居高位，也从不曾听见他嫌弃出身低微的发妻，皇上明鉴啊！”
“那你过些日子不是要抬平妻？”蒋岩一怒便眉毛上扬，双眸炯炯有神，“听说那女人还是你的表妹？”
谢允北心口一紧，面上却故作无奈道：“陈惜惜确实是臣的表妹，她的父母曾是南地的官员。可……可他们都因救百姓而亡，在去年的水患中去世，家中只余下她一人。”
“我母亲怜她孤苦，将她接入家中，却不想臣妻姜氏因母亲身亡而性格大变，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母亲实在可怜她，便让臣将她娶作平妻。”
谢允北说完，身侧的人哗然。
“谢大人真是重情重义，原来这陈惜惜就是陈大人的遗孤！”
“这么说，反倒是姜氏善妒，谢大人被闹得鸡犬不宁，却还在包容她？”
“谢尚书，我听闻你谢家的吃用，用得都是姜氏的陪嫁，你母亲和妹妹挥金如土。我算了算你的俸禄，若这些银子不是姜氏所出，那便只能说明你收了谁的贿赂！”
“蒋大人慎言！”
谢允北冷汗涔涔地垂眸，没想到蒋岩竟是说得他无法反驳。
上首，皇帝和宋景行在听见“陈惜惜”三个字时对视一眼。
良久，皇帝不愿打草惊蛇，于是装作不耐，想要息事宁人一般淡淡道：“看来这是一场误会，谢爱卿重情重义，蒋爱卿还是不要再看他后院的事情了。众爱卿继续议政吧。”
谢允北松口气，却忽地听见身侧有人压低声在议论。
“嘶，这谢允北用得竟是姜氏的嫁妆，这未免……”
“没想到他看上去高风亮节，背地里却……”
谢允北攥紧手心，垂眸时眼底流露出几分冷色。
……
姜宜笑这几日察觉，谢允北似乎又收敛所有的想法，对她热切起来。
她一问，就听说他被弹劾，于是了然。
无利不起早，谢允北最在意他的名声。
陈惜惜急了，她沉不住气，连忙费尽浑身解数想要将谢允北缠住，谎称自己怀孕，让开始想要悔婚的谢允北不得不硬着头皮娶她。
姜宜笑不在意他们如何，她掐着日子，眼看着府上渐渐挂起红绸，面上神色越来越冷。
谢允北和陈惜惜婚期将近，她马上就可以离开谢家了。
她睡得不安稳，总觉得自己梦到旧人，于是第二日便带着春杏几人去往城外。
她的父母被合葬在城外一处别庄。
姜宜笑自将母亲安葬，便没有来看过他们。
她踏入别庄，在看见墓碑那一刻，眼底不自知地潮湿。
“母亲，是女儿不孝，父亲，是女儿来迟了。”
姜宜笑在墓碑前跪下，“女儿今日醒悟，所托良人，如今只想将谢家亏欠我们的，一点一点讨回来，给母亲一个公道！”
“只愿父亲在天之灵，不要怪女儿毁了您定下的婚事。”
姜宜笑想起父亲将她托付给谢允北时的认真，心底更是一疼。
姜宜笑心底悲痛，没发觉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