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姜宜笑看着谢允北眼底不自在流露出的怨怼,不免觉得讽刺,没说话。
当初,他也是用这句话指责她。
姜宜笑仍记得自己当时多么难堪,多么难过,心心相印的枕边人对她说出最恶毒的话,她却只能忍着。
如今几人身份倒转,难堪的人成了谢允北,冷眼旁观的成了她,被指责的成了陈惜惜。
姜宜笑心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几分痛快,“看来你只会用这一句话来骂女人。”
话一出,谢允北的面色骤然惨白如纸。
他的心像是被猛地锤了一拳,想起原来自己对姜宜笑的指责,僵在原地。
“姜小姐。”
姜宜笑抬眼,愕然对上宋景行眼底的浅笑,不禁惊讶道:“公爷?你怎么在这里?”
宋景行像是根本没看见谢允北一般朝姜宜笑走来,浅笑道:“我今日难得有空,去育幼堂看一眼,回府时想起满满这几日念叨着想吃枣糕,索性顺道给她带回去。”
怪不得。
姜宜笑对上宋景行,面上神情都不自知地柔和下来,看得一侧的谢允北面色骤冷,心口猛地一痛。
他定定望着姜宜笑,刚才挤出来的笑容越来越浅,眼底神情更是阴沉。
他不住地想起当初姜宜笑看向他时,那一双盛满柔情的眼。
“姜小姐是要回去吗,不如我送你一程。”
宋景行开口,同时冷淡地瞥谢允北一眼。
同是男人,谢允北如何不知道宋景行此刻的挑衅?
两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对视时更是气息骤冷。
姜宜笑下意识要拒绝,却对上宋景行含着几分深意的目光,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望见谢允北眼底的不善,当即应下,“那便劳烦公爷。”
谢允北猛地抬头,“笑笑,不如我跟明钊一起送你回去。明钊这几日一直念叨着想见你,一路回去,你们也能说几句话。”
宋景行听完,不自知地攥紧手心,缓声道:“姜小姐,这几日满满很想你,她今日还问我,姜姐姐什么时候能有空找她。”
姜宜笑毫不犹豫应下,对宋景行道:“走吧。”
谢允北面容渐渐凝霜,目光如刃,穿透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姜宜笑离开走出他的视线,才收回目光,语气更冷,“回府。”
宋景行,这个仇他记下了!
离开,姜宜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宋景行道:“多谢公爷为我解围。”
宋景行颔首,“姜小姐不必客气。”
迟疑片刻,他还是淡声道:“不过,刚才我并没有说谎,满满这几日确实想你想得紧,不知姜小姐何时有空,我带她来姜府与你见一面。”
姜宜笑应声道:“现在就有,我也好几日没见满满,心里惦记着。”
宋景行面上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嗯,马车就在那里,姜小姐请。”
姜宜笑听着,心忽地紧了一下,却在宋景行淡然的目光中点点头,闭着嘴上了马车。
宋景行并未上马车,接过侍卫手中缰绳,翻身上马。
马车内,姜宜笑听着紧随车辙的踏踏马蹄声,心也跟着一声一声地跳。
自从那件事后,她对上宋景行,便止不住心里那一丝不自在,听他说话,总是想起他那日不同于平时的低喘。
姜宜笑抿唇,揉了揉脸抬眼,马车颠簸,正巧颠起车帘,隐约见宋景行跨在高头大马上的挺拔身影。
她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目光。
姜宜笑忍不住想,他腿上的伤好了吗?
那日伤口入肉,留下好一滩血迹,不知宋景行现在骑马时,可会扯到?
似乎从两人初见那日起,他身上的伤就没有听过,从肩到大腿,仅仅是这小半年,姜宜笑都不知道见了几次他受伤的模样。
可他本人都将此当做习惯,身边伺候的几人也似乎见惯,那宋景行原来受的伤到底有多少,有多重,才会有今日这样的淡然?
姜宜笑晃神,想起宋景行上次重伤时迷迷糊糊叫她的模样。
她极少听见宋景行提起过去,却可从他的言行中隐约窥见几分刀光剑影,看见他用刀疤堆出的赫赫功名。
这么想着,姜宜笑心里竟是生出几分怅然,当年两人还在江南时,绝对想不到如今一人会成众人口中休夫弃子的毒妇,另一人会成令人闻之丧胆的镇国公。
“姜小姐。”
宋景行察觉到她的目光,迟疑片刻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姜宜笑耳根一热,她望着他愣神被发现了,真尴尬。
“只是,只是想起公爷身上有伤,又见你骑马,便忍不住想问问。”
姜宜笑说完这句话,才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不知公爷的伤可好些?”
听见她关心,宋景行面上神情骤然温和,缓声应道:“多谢姜小姐关心,伤已大好,我皮糙肉厚,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说着,倒是忍不住问道:“倒是姜小姐可有遇见什么麻烦?那吴怜儿可是又给你惹事,昨日我下值,正巧遇见姜二爷怒气冲冲从姜府将行李搬出来。”
提起这件事,姜宜笑脸上神情稍暗,“不过是些家事,公爷不必担心,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又不是姜小姐下的药,你还帮了我,若是你来道歉,那我定然心里难安。”宋景行轻笑一声,因着担心姜宜笑听不清,甚至稍稍扯着缰绳往马车靠了靠。
“吴怜儿的事情,我自会处理,想必姜二爷也会找到我这儿。”宋景行认真道:“等处理完,我会跟姜小姐说一声。只是这几日的事情,我也听见些,便想问问姜小姐,姜二小姐出嫁那日,我可否去蹭蹭喜气?”
姜宜笑一愣,随即应声道:“当然,公爷能来,我都不知道多开心。”
明知是客气话,宋景行还是忍不住唇角微扬,含笑应了一声好。
……
谢允北回府,忽地想起上次那个丫鬟,于是眼神一沉,命令道:“将陈惜惜身边那个叫冬儿的丫鬟叫来。”
冬儿来时,谢允北沉着脸,周身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冷沉。
她一顿,压住眸中兴奋,恭敬道:“参见老爷。”
“你叫冬儿,我记得你。”谢允北嗤笑一声,声音无端地令人发寒,“陈惜惜最近似乎很看重你?”
听见谢允北直呼陈惜惜名字,冬儿一顿,心猛地狂跳起来。
她故作畏惧,点点头忐忑道:“是,老爷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终于,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
冬儿掐紧手心,心口复仇的火猛地蹿上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