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笑盯着手上的帖子,稍稍愣神。
倒是一侧的春杏忍不住高兴,抿唇笑道:“我跟着满满小姐的嬷嬷学了不少挽发的手艺,这下终于能用上了!我一定要让小姐成这次宴会上最美的!”
听着这句话,姜宜笑心底的忧虑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跟着春杏一起笑,“好好好,这次就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学了些什么。”
“保准让小姐满意!”
春杏得意挑眉,“只要小姐喜欢,我就没白学!”
转眼就到了宫宴当日,陈惜惜面对着镜子里的女人,总觉得不满意,脸色难看得周遭丫鬟不敢吱声,全都低着头战战兢兢。
“怎么会这样,我的脸怎么这么肿?”
陈惜惜气得“啪——”一声,一巴掌甩在梳妆的丫鬟脸上,“你看看这胭脂,再看看这口脂,一用上让我的脸都黄成什么样了?你哪儿找的东西,居然敢糊弄到我头上?”
丫鬟捂着脸呜呜哭,“夫……夫人,这胭脂水粉都是原来您最喜欢那些。”
陈惜惜更生气,又一巴掌过去,“狗东西,你意思是说,是因为我自己变丑了,用上去才难看?”
其实就是这样,她怀着身子,眼看着已经快满九个月,当然脸色水肿,面色憔悴。
可陈惜惜不愿想,也不愿意承认。
“不是的,不是的,夫人您恕罪,奴婢怎么敢这么想!”
忽地,冬儿上前轻声道:“夫人,时候差不多了,若是您去晚了怕是失礼,莫要因个不长脸的丫鬟坏了大事。”
“哼。”
她起身,在丫鬟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不长眼的东西。”
她离开时候,一屋子丫鬟面面相觑,没一会儿全都哭出声,抱作一团。
“若是,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还不如死了算了,谁家会将下人当做猪狗一样对待?”
“呜呜呜我好想夫人,原来夫人还在府上时,我们什么时候这么难过?若是谁忽然遇上难处,夫人也会帮衬一把,我好想她。”
丫鬟们一想起姜宜笑,更是哭得说不出话,满脸泪水。
可谁又能料想原来满脸笑,张嘴闭嘴就是公平,日日说着不将她们当做下人,将她们当做姐妹的陈惜惜会这么狠毒?
可夫人已经离开谢家,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她们哪里去找一个这么好的主子?
丫鬟们全都悔青了肠子,她们都忍不住想,若是当时她们跟着夫人离开,如今怎么会过成这样?
一想到前些日子偶然在街上遇见那几个跟着姜宜笑离开的丫鬟们,一对比,那几个丫鬟穿金戴银,脸色红润,她们一时间更是止不住泪。
“若是……若是夫人还要我们就好了。”
柳儿也跟着哭,哭着哭着却装作不经意般开口。
几个丫鬟一愣,全都呆住,擦了擦面上的泪,心里都止不住地跟着一颤。
这……
望着几个丫鬟脸上的心动,柳儿眼神微微一沉,却默默松口气。
不止是她这么想,所有人都受够了陈惜惜。
主母无德,没有人想继续留在谢家。
……
“小姐今日这么美,定能让那些人眼前一亮!”
春杏扶着姜宜笑下马车,忍不住一直转头看她,眼里亮晶晶的。
“嘘——”
姜宜笑拍拍她的手背,轻笑道:“净打趣我。”
今日她穿得素净,一身浅绿襦裙,头上白玉点翠簪,却难掩她昳丽。
踏入宫门,姜宜笑就被一个小宫女叫住,“宁安县主。”
宫女行礼,“太后娘娘要见您,还请郡主随奴婢来。”
姜宜笑一怔,颔首跟在宫女身后,心下沉思。
这倒是她意料之内,不过她想知道,太后是为了上次的事情找她,还是为了陈惜惜的事情找她。
一边想,踏入太后寝宫时,姜宜笑垂眸,恭敬行礼道:“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赐座。”
姜宜笑抬眼,上首太后闭着眼,身后秋嬷嬷给她揉着头,见她看去,友善地笑笑。
“可知道哀家寻你,是为何事?”
宫内檀香沉沉,姜宜笑被卷入其中,就连思绪都跟着稍慢几分,心不自知地跟着静下来,闻言稍迟疑片刻,垂眸道:“是为上次朝堂上的事,也为陈惜惜的事。”
太后这般身份,她说话若遮遮掩掩,只会惹她不喜。
“你真是聪明。”太后叹口气,这才缓缓睁眼,“我记着,你今年二十五?”
姜宜笑点点头,“多谢娘娘挂心,我今年正二十五。”
“还是个好年纪,年轻,不像哀家已经日暮西山。”太后看着她,面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哀家有一个侄子,名宋元,也是三十有余,自丧妻后一直未娶,行事端正,不知你可有意?”
姜宜笑一顿,缓缓摇头,“谢娘娘挂心,只是我如今再不考虑嫁人,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想。”
“是不想,还是因为记恨谢家而不想?”
这话的意思是……
姜宜笑心一沉,没想到太后此刻选择敲打她,一时间心里发沉,面上神色不变。
她沉默片刻,“娘娘其实是想问我,能不能放过陈惜惜?”
太后看着她,又缓缓叹口气,“你确实聪明。”
“娘娘上次助我,这份恩情宜笑牢记在心。”姜宜笑不自知地攥紧手心,抿了抿唇,语气坚定,“只是还请娘娘见谅,陈惜惜与我有杀母之仇,我如何能放过她?”
太后脸色骤然一沉,盯着姜宜笑,语气冷下来,“姜宜笑,你清不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
“只要你应下,哀家愿在最大限度内给你补偿,只要你开口,哀家就能给你。”
“我要的东西,早已是世上任何人都无法给的。”姜宜笑寸步不让,心里已经渐渐泛起那熟悉的苦涩,“我只想和亲人团圆,若是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万贯家财,不要这功名,只想承,欢父母膝下,让他们安享晚年。”
“我不孝,害他们闭上眼都不得安宁,去世前还为我这个不孝女担心。”
姜宜笑说着,眼底微有些泪意。
太后仍是冷冷看着她,“姜宜笑,哀家能帮你,也能让你再不能跨进京城半步。”
姜宜笑闭了闭眼,手微微颤抖,望着太后面上的冷色,如坠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