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缓步走到刘俭书身侧，高举玉笏，恭敬沉声道：“望陛下明鉴。”
朝廷寂静一片，不少人低头和身旁的人对视，眼里惊疑未定。
这姜宜笑是什么来历，能得这两尊大神？
谢允北咬紧牙关，唇齿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他眼神阴翳，垂眸时不自知地攥紧手心。
他真的没有想到宋景行会为姜宜笑做到这一步。
那他们之间到底如何，难不成姜宜笑真的变心，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他没想过姜宜笑会变心。
谢允北心里的悔恨一发不可收拾，冲破本就薄弱的心湖，骤然将他整个人卷入其中，即便他竭力克制，可他还是不住地战栗，朝着宋景行看去的目光满是恨。
忽地，门外小太监匆匆进门，跪下恭敬道：“陛下，卢将军请见。”
皇帝一怔，连忙起身，“快，将人请进来。”
卢澄玉穿着一身轻甲，英姿飒爽，眉带凌风，行礼道：“参见陛下，臣回京后迟迟未能入宫觐见，还请陛下恕罪。”
她腰间系着御赐的尚方宝剑，行走间可听见刀刃的微鸣，大臣们下意识给她让出路，眼含敬佩。
“卢将军快请起，来人，给卢将军赐座！”
京中大多人不知晓卢澄玉已经回来，朝堂上瞬间又吵起来。
皇帝忍不住关心道：“李将军的伤可好些？”
卢澄玉并未坐下，颔首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与夫君都安好。”
忽地，有一人扬声，对着卢澄玉道：“卢将军来得正好，您是宋公爷的姨母，正好能拦着他不要做蠢事。”
卢澄玉抬眼，神情冷淡。
那人像是受了鼓舞，“您有所不知，宋公爷自回京后就被一个二嫁的妇人缠上，那女人出身低贱，乃是一个商女，但却借着自己的好样貌四处勾搭，如今竟是勾得宋公爷为她请封。”
“卢将军，这朝廷可不是那低贱女子能左右的，宋公爷未婚，血气方刚在所难免，您可得劝劝他。”
这些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按捺不住，窃窃私语。
“卢将军一来，这闹剧终于能了结。”
“啧，那女人手段真是了得，不知她是如何说动宋景行为她说话。不会是用那身段吧，这宋公爷看似端正自持，没想到背地里玩得这么花。”
“一个二嫁女，若是床榻间不努力，如何勾得一个公爷为她神魂颠倒？”
“我看呐，女人还是只能乖乖待在后宅！”
卢澄玉忽地笑一声。
在场人骤然嘘声，全都朝她看去。
她抽出腰侧尚方宝剑，“嗡——”一声，剑尖已经指到说得最起兴那几人面前。
“啊——”
最前面那人尖叫一声，下意识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卢！卢将军，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我说得是那个商女！”
“御前失仪乃是大罪，您快将剑收回去！”
卢澄玉剑尖抵在他的下颌，冷声道：“女子就该待在后宅？”
“我记得，你似乎是方家的人？当年方大人蒙冤入狱，方夫人还求到了我这里，最后方夫人费尽心力还得他清白，这就是你说的无用？”
“我一身军功，镇守南地十余年，也是无用？”
“姜宜笑善济四方，也是无用？”
“你有什么用处？”
剑往上，姓方的男人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被她一身肃杀镇住，竟是一抖，随即传来一阵尿骚味。
卢澄玉嗤笑一声，指了指地上水渍，“不错，你若是多尿些，也算有用，没白瞎你喝下去的水。”
那人脸上当即惨白，被气得眼前发黑，却不敢反驳一句，
尚方宝剑在前，卢澄玉就是在御前杀了他，顶多被罚些俸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卢澄玉收回剑，走到宋景行身边，跪下道：“臣今日前来，也是为姜宜笑请封。”
“陛下也知，臣与育幼堂牵涉甚深，姜小姐所做都落入臣眼中，绝无作假！”
“若有半分虚假，臣一力承担。”
所有大臣彻底惊住，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卢澄玉拿自己给姜宜笑担保？
宋景行和陈俭书就算了，她卢澄玉刚回京，这姜宜笑到底是哪里来的通天手段笼络他们。
“莫非卢将军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便维护她？”抚远将军忽地出声，冷冷道：“这等钻营的手段，我只在后宅女子身上见过，倒是没想到卢将军也是这样的女子。”
皇帝忽地冷声道：“闭嘴！”
“卢将军辛苦，哪容得你们诋毁！”
皇帝发怒，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抚远将军脚下，“卢将军和李将军此番立下大功，收复四成番族，让十二位首领明年春后入宫朝见，从此依附于我朝。”
“两位将军回京后一直在养伤，朕甚至不敢让他们入宫，只担心他们牵动旧伤，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开口就胡言乱语，敢诋毁功臣！”
抚远将军面色大变，当即跪下道：“臣！臣不知！还请陛下恕罪！”
“来人，将御前失仪的几人全都拖出去，按律打十五大板！”
没人敢反驳，刚才说姜宜笑坏话最凶那几人都被拖出去，就连抚远将军都狼狈地起身低头，脸色惨白如纸。
等这几日都被拖出去，外面传来沉闷的打板子声，皇帝才缓缓扫视一圈。
这时才有人起身跪在三人后，齐声道：“还请陛下明鉴，给姜姑娘赏赐！”
“还请陛下明鉴，给姜姑娘赏赐。”
所有人都往前走，就算心里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开口。
谢允北脸色青紫，攥紧的手心间有血缓缓落下，他却全然没有察觉这一次疼痛。
他被身侧同僚扯了一下衣角，示意他跟上去，然后跪下，开口道：“还请陛下明鉴，给姜姑娘赏赐。”
谢允北一遍又一遍地开口，苦涩顺着心口蔓延开来，直直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
今日他贬官，姜宜笑却像是乘风而起，所有官员都在上首三人的带领下为她请封。
这般阵势，前所未有，前所未见。
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若是她没离开，那今日上前为她请封的三人中，是不是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会站在百官之首，为他的妻请封，共享她的荣耀，所有人都会羡慕他。
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