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走到一条巷子深处,站定,不曾回头,冷漠道,“出来吧。”
后面静悄悄的,无人。
沈逸皱眉,转过头,眼前一片黑色羽毛缓缓落下。
沈逸两指夹住羽毛,暗道难道是自己弄错了?手中鸦羽突然一瞬间散开,变成了黑色的像是烟一样的样子在手指间流动,慢慢包裹住手指,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漂亮吗?”头顶突然传来声音,沈逸抬头就看到黑衣美人。
真正的美人。
美人这种概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审美就会看到不同的美人,但是这个人的美,是没有人质疑的美。
竟然完全不输那个人。原本以为那个人姿容无双,天下未有,没想到今日得见如此出色之人,一时间心里就有点暗爽。
如玉面容姣好,长眉挺鼻薄唇尖颔,优美的下颔弧线像是自然勾勒的一笔,雪白的皮肤藏在黑裳里,映照的像是一抔雪,衣服上深色繁复的花纹竟是腾云之龙,狰狞的俯瞰众生的样子。肩上鸦羽无风自动,那人,与其说是堕天使,不如说是地狱的使者。
美丽、危险。
沈逸长眉紧皱,提防的看墨鸦,“你是什么人?”
墨鸦嘴角斜勾,却没有笑,“没想到当初卫洛没有出现时的盛昌公子、无数闺阁女子梦中情人如今居然潦倒至此,大庭广众,那么多双眼睛,竟然认不出当年年少出征保家卫国保护他们安居乐业的少年将军沈逸。哎,真是可悲。。。。。。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百姓,这样的。。。。。。兄弟,还值得你留恋吗?”
当初与卫洛称兄道弟,没想到最后竟是引狼入室。沈逸怵然目光狠厉,这样的他,才有了当年笑傲战场的风采,“你究竟是什么人?”
墨鸦一笑,脚尖微点,落到沈逸面前,“你猜咯。”
沈逸看着墨鸦,良久,眼睛一眯,“难道你就是那个大夏睿安公主身边,传言‘一日得见墨色现,鸦羽天堂同地狱’的墨鸦?”
墨鸦一笑,算是默认。
“你跟着我干什么?”
“难道你就不想报仇雪恨?就要这样让堂堂沈家沦为卫洛上台的垫脚石?这样脸上背负着罪孽的刺字委曲求全的活在底层,又有什么意义?一生荣光的镇国公世子,难道要一辈子蛰伏在这种偏街陋巷,接受世人无情讽刺?”
沈逸被刺中痛处,激动起来,俊美的脸变得狰狞,大吼道,“你闭嘴!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这样过!卫洛算什么东西!他当初不过一只丧家之犬!他利用我,陷害我父亲,他,有什么资格!”
墨鸦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手,“不愧是沈家少将,身在龌龋三年依然斗志不灭。”
沈逸粗喘了一会,慢慢平静下来,低着头冷笑,“关你什么事?怎么?想拉拢我?我是不是得感谢一下睿安公主?居然从皇陵里跑出来拉拢我,呵,可真看得起我。”
墨鸦微微一笑,“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请她出面。”
沈逸冷笑,“萧宸,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我沈逸,十一岁出征,六年战场无敌,要不是我对卫洛没有防范之心,他怎么可能害得我家破人亡?就算我现在潦倒又怎样?我沈逸,不会输!”
“沈将军说笑了,睿安公主既然有心拉拢,又怎么会看不起你?只是你总得拿出些实力来吧。要不然,光是你那些辉煌的过去,是没有用的。再辉煌,那也是过去。”墨鸦声音放轻,语气中似乎带上了诱惑。
沈逸一挥手,冷笑,“少拿那副口吻跟我说话!萧宸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发配看守皇陵,不比我强到哪去。”
墨鸦一笑,“是吗?最起码,现在,睿安公主马上就会在中容飞黄腾达,而你,前路似乎还不甚光明。。。。。。”
沈逸看向墨鸦,“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墨鸦向前走几步,侧头留给沈逸一个完美的侧脸,“睿安公主需要的是中容这个靠山,而少将军你需要的是洗涮你沈家的冤屈,还你镇国公爵位,这两者,完全不矛盾啊。如果你们联手,少将军你觉得还会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吗?希望少将军好好考虑考虑。作为诚意,睿安公主说可以首先为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洗去你脸上刺字。”说完直接飞身离开。
沈逸追了两步,发现已经失去墨鸦的踪影,心里不禁暗叹墨鸦轻功高妙。
一阵风吹过,吹起沈逸飘逸的长发和打了补丁的袍脚,沈逸左手抚上脸颊,脏污被蹭掉,露出光滑的蜜色皮肤上一个狰狞的墨色图案。
那边是失势少将难掩心酸,这边是失足少女痛彻心扉。
詹晴晴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部砸烂,边哭边砸。“为什么为什么?!”
詹夫人和一干丫鬟被关在门外干着急,詹夫人手紧紧攥着手帕,半晌下定决心,一甩袖,“不管了,我去求老爷,一定要把那个叫花子解决掉!我不能让晴晴嫁给叫花子!”
“胡闹!”詹台印就站在身后,呵斥詹夫人。
詹夫人快步走到詹台印身边,拿起手帕抹眼泪,“怎么是胡闹呢?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叫花子呢?”
詹台印走到一边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叹气,“我能怎样呢?今天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那个绣球被那个叫花子抱着亲了半天,你叫我怎么否认?”
詹夫人跟过来,“好啊你个詹台印,你疼你自己几个小老婆就算了,还偏心那几个小狐狸精,晴晴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倒好,为了你的面子就什么也不顾了是不是?!你不管,我可不会不管!”说完扭头就走。
詹台印急了,一把拉住詹夫人,手中的茧子让他想起当年还未及第时,夫人日夜操劳,累坏了身体,只生了一个女儿就不能再生养。自己为了子嗣又纳了几房妻妾,又整日为仕途奔波,自然多多少少都会怠慢夫人,她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不痛快。这么一想不禁就软下心,扶着詹夫人坐下,叹气,“你说什么呢,晴晴嫁得好不好我怎么可能会不关心,但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做的事我怎么否认嘛,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今天杀了那个乞丐,明天弹劾我的奏章就会上报朝廷,那时候,怕是我也难逃一劫啊。”
詹夫人情绪更加激动,拉着詹台印的手攥的紧紧的,“那你说怎么办啊。。。。。。不是说今天的绣球原本抛给一个年轻人了吗?怎么会落到乞丐怀里啊?那个年轻人在哪,我去求求他怎么样?”
詹台印想起绣球就来气,“今天的日子到底怎么算的?怎么诸事不顺?那个年轻人,就是在我看来,那都是人中龙凤!那个气质,那种穿着,那真的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那个绣球原本要到那个公子怀里去了,结果不知怎么的,那个绣球就跑偏了!落到乞丐的怀里了!”
詹夫人急了,“你就没查出那个公子住在哪里?我去求他啊。”
“我当时就气昏了,那帮饭桶没一个去跟的。气死我了!”
“我不管了,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叫花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不要脸!拿着绣球就找来了哎,现在在门房那呢。”
“哎,不管怎样,今天不能让那个叫花子出现在府里,赶快打发走。今天晚上,我要宴请枢密使卫大人、司天监辛大人,还有医王谷弟子楚先生,绝对不能让这个叫花子出来误了事。叫老二老三老四都打扮漂亮一点,若是能吸引住任何一个,都可以请他们帮忙出手,那些人,收拾一个叫花子,谁敢质疑?到时候,晴晴就可以脱困了。”
原以为这样说,詹夫人会脸色好一点,没想到反而更差,“我的女儿为什么要请那几个小狐狸精帮忙?!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想贴人家京城的大官是不?哼,我不需要那几个骚狐狸,为什么晴晴就不能出席?让晴晴也打扮漂亮一点,说不定人家看上的是晴晴呢!”
詹台印想了想,“我就是害怕卫大人知道这件事以后再看到晴晴会影响不好,毕竟,按照时间来讲,现在晴晴应该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就算卫大人看上了晴晴,知道以后也会放手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我是对人家不敬。。。。。。”
詹夫人甩手就走,“我就知道你个詹台印最担心的还是你的仕途!”
詹台印赶紧拉住詹夫人,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算了,就赌一把!但是晴晴真的不能就那样出席,这样吧,反正按理来说,别的几个女儿也是不能出席这种场合的,但是,咱们就可以用献艺的名头来让晴晴出现,这样,卫大人看上最好,就算看不上也不会影响什么,知道了今天的事也不会怪罪下来,咱们说的又是献艺,既然是献艺,什么人不能献呢。。。。。。”
詹夫人还是担心,“万一人家哪个都没看上呢?人家可是盛昌朝廷大员,见过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不会轻易看上的吧?我听说那个卫大人连个侍妾都没有呢。”
“所以说好好准备啊,赶紧的,实在不行我就在他杯子上做点手脚。要是还不行,就只有另想办法,做掉那个叫花子了。。。。。。”
“人家年纪轻轻的就爬那么高,下药不会管用啦,肯定会有人事先试酒的。”
“这你就不懂了,春药什么的又不是毒,银针试不出来的。”
“是哦,我不懂。”詹夫人斜睨詹台印,“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懂?是不是。。。。。。”
“不是啦,你不要乱讲啊。。。。。。”詹台印本来就眼睛小,这下一心虚,眼睛乱飞,显得更小了。
詹夫人撸起袖子,“好你个詹台印,老娘今天一定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