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池赟陪顾嫣在客厅里散步。夜的风裹挟着蔷薇香气,顾嫣走得很慢,池赟配合着她的步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今天累?”顾嫣忽然问。
池赟微怔,随即摇头:“还好。”
顾嫣侧眸看他,月光下,他的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
“回去吧,风有点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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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0|主卧
池赟洗完澡出来时,顾嫣已经靠在床头看书。暖黄的灯光笼着她,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侧,衬得肤色如玉。
他擦着头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顾嫣抬眸看他,唇角微扬:“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往常这个时间,池赟要么在书房处理文件,要么在电话里训人,很少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
池赟低笑一声,伸手拨了拨她颊边的碎发:“陪你一会儿。”
顾嫣合上书,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你看起来很累。”
池赟没否认,只是靠进柔软的枕头里,闭了闭眼。顾嫣的声音很轻,像夜风拂过耳畔,他听着听着,意识便渐渐模糊。
……
顾嫣正说着话,忽然发现身旁的呼吸变得绵长。她转头,池赟已经睡着了。
她有些诧异。
池赟向来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哪怕再忙,也极少比她早睡。她轻轻放下书,伸手关掉了台灯。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顾嫣躺下时,池赟无意识地伸手,长臂一揽,将她捞进怀里。他的体温比常人高一些,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沉稳有力。
顾嫣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睡姿。她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渐渐沉入梦乡。
次日,灼华园主卧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丝绒被上铺开一层浅金色的雾。顾嫣先醒了,睫毛轻颤,睁开眼时,池赞的呼吸还沉沉拂在她发顶。
她微微仰头,目光描摹过他下颌新生的胡茬,青影淡淡地浮在皮肤上,透着几分倦意。
他昨晚睡得比她早,却醒得比她晚。
很累?
他昨天突然出差,今天还回公司,是遇见难事了?
顾嫣指尖动了动,想碰一碰那些细小的胡茬,又怕惊醒他,最终只是轻轻蜷了蜷手指。
正这时,腰间的手臂忽然收紧。池赞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时,正对上顾嫣专注的目光。
晨光落进她眸中,黑白分明的眼像浸在清水里的墨玉,清清楚楚映着他的影子。
她犹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温婉而柔和,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那刚刚睡醒的模样,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稚气,就像一只在阳光下伸展懒腰的猫咪。
平日里的顾嫣,总是给人一种清冷而理智的感觉,仿佛与这个世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此刻,这种距离感似乎被那股稚气所融化,她的清冷和理智也因此变得软糯了几分。
池赞心头蓦地一软。
“早。”他嗓音低哑,带着刚醒的慵懒,手臂却已经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顾嫣还没来得及回应,他的唇已经覆上来。
这个吻温柔又缠绵,池赟的指尖没入她散落的长发。掌心她脊椎缓缓上移,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细腻的皮肤。顾嫣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升高,呼吸渐渐加重,连带着她的心跳也乱了几分。
——直到她清晰地察觉到某个危险的变化。
顾嫣耳尖一热,抵着他的肩膀微微后仰,气息有些不稳:“……该上班了。”
池赞低笑一声,拇指抚过她泛红的眼尾:“池太太这是在赶我?”
“我是提醒你,"顾嫣故作镇定,指尖点了点他的腕表,“八点半的晨会,林珣昨天特意叮嘱过。”
池赞埋首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药香混着玫瑰沐浴露的味道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含住她颈侧一小片肌肤轻磨,含糊道:“不想上班了。”
“林珣说……”顾嫣被他吮得轻颤,手指插入他短发间,“今天的晨会很重要……”
“嫣嫣。”他忽然撑起身看她,眼底欲色浓得化不开,“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聊工作?!”
还提林珣?
两次!!
晨光斜照在他赤裸的肩背上,肌肉条随着呼吸起伏,像头餍足的豹。顾嫣忽然想起他昨晚秒睡的样子,心尖一软,主动仰头吻了吻他唇角:“我是想说……你刮胡子了。”
池赞怔了半秒,随即闷笑着将她揉进怀里。
“我,我想你说件事。”顾嫣犹豫片刻,终于开口了。
池赟敏锐地捕捉到她尾音的轻颤,拇指抵住她掌心穴位轻轻按压——这是老中医教他缓解妻子心悸的方法。
“嗯,”另一只手掌停在顾嫣肩头,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真丝睡裙的暗纹。
“其实昨天就想说……”她翻身,看着他,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池赟的手滑到她肩头,拇指摩挲着真丝睡袍下凸起的蝴蝶骨:“我是你丈夫,你的事从来不是麻烦。”
“昨天有个朋友……”顾嫣目光灼灼看着他,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家做手工织毯的作坊被人砸了。”
池赟的拇指顿住。
“说是恒泰寰宇要拆迁建度假村。”她呼吸拂过他胸口,“可我记得除夕那天我们在老宅吃年夜饭,爸和二叔小叔他们说起的旅行新路线并不包括他们家。”
立项报告、评估报告、考察报告……还有池岸日夜在办公室里忙碌的身影,这些像一团乱麻一样扰在池赟心头。
池赟心里生出一股烦闷,他想不起来报表里哪些科目挪来挪去,金额刚好够买下一座百年作坊。
是像有人借着开发区的东风圈地,还是因为别的。
他揽着顾嫣的胳膊收紧:“地址?”
“临州青崖村。”她声音闷在他衣襟里,“那些老织机是从太爷爷辈传下来的,梁柱上还雕着民国年间的缠枝纹……”
池赟蹙眉:“青崖县?那不是恒泰的开发区。”他仔细回忆了一遍所有新项目的地点,确定没有临州青崖村。
“他们觉得蹊跷。”顾嫣挣开他,去床头拿手机,“那些人带着拆迁令,可公章印泥还没干透。朋友父亲多问了两句,当晚就被砸了窗玻璃。”
她调出拍摄的公文照片,“你看这枚公章边缘的锯齿,比正规印章少三个齿。”
池赟眼底掠过激赏。他妻子总能从最细微处破局,就像她总能看到人身上被忽略掉的优点。
“现在人都爱说保护传统,可那些仿古商业街,不过是用钢筋混凝土浇出来的赝品。”她忽然坐起身,眼里跳着罕见的火苗,“真正的老屋会呼吸,砖缝里藏着几百年的晨昏,瓦当上的青苔……”
池赟望着她泛红的脸颊,这样的顾嫣在医院里是见不到的,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见。记忆里的她总在病房里看书,苍白的指尖在阳光下像要化开的雪。
“就算真的有商业计划,与其建那些仿古千篇一律的商业街,倒不如留着真正的老房子,至少……
至少能让人摸着墙上的裂缝,想象百年前是谁在这生火做饭。”她看着他,“就像你书房那盏钨丝台灯,比智能灯具更有温度。”
“游客真正想看的……”她忽然撑起身,长发垂落成帘,“是木头接榫时的旧痕,是织机经年累月磨出的凹槽。”
她顿了顿,又开口,“其实那些老织坊稍加改造,比新建的仿古商业街更有味道。上次我在苏南见过个案例,他们把明代砖雕门楼改成民宿前台……”
池赟听着她温软的声音,目光却钉在手机加密邮件上。他已经让林珣去调查了,但愿不是他预料的那样。
“一会儿我安排去趟现场。”他锁屏时特意把手机倒扣,“你说的那个苏南案例,是不是用AR技术复原了古代织造场景?”
顾嫣眼睛倏地亮了:“你也看过那个项目?他们在天井装了全息投影,游客能亲眼看见......”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池赟望着她因兴奋泛红的脸颊,忽然用拇指蹭了蹭她眼尾小痣:“这么喜欢老房子,当初怎么不学建筑?”
“太费神了,”顾嫣笑了笑,无力的解释着,随后起床。
池赟猛地想起来,他不该问这个问题。顾家人对顾嫣的保护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要是顾嫣学建筑,不得天南地北的跑来跑去。
他记得顾嫣的成绩很不错,哪怕高中时期除了寒暑假一小半时间在医院,剩下的时间一半家里一半学校,成绩也比池贝贝漂亮。
按她的分数,陵大所有专业任她选,可她没有读陵大最好的专业。选了一个水汪汪的专业,水了四年大学。因为家里人担心她耗神,她一向省事,自然不反对。
他想说些什么。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他昨天定好的闹钟。
“好了,该起床啦,池总。”顾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眨了眨眼,“恒泰的员工还等你给他们涨年终奖呢。”
池赟盯着她看了两秒,低头在她唇上又咬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松开手:“晚上再跟你算账。”
顾嫣看着他起身,睡袍领口松散,背影带着若有若无的心事。
“池赟。”
“嗯?”他回头。
顾嬌伸手替他理了理睡袍腰带,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腰侧:“早点回来,我给你煮醒神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