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0|恒泰大厦
池赟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轻叩着咖啡杯沿，目光落在远处青灰色的天际线上。林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平板，正在汇报今日的行程安排。
“十点半永丰的李总来访，下午三点约了隆德的赵总谈合作。”林珣顿了顿，“还有，法务部已经准备好了青梧县的调查文件。”
池赟“嗯”了一声，没回头：“派谁去？”
“原本想让法务部的陈立带队，但他最近在跟池副总的项目，太显眼。”林珣翻了下名单，“市场调研组的徐明怎么样？他刚调来不久，背景干净，没人会注意。”
池赟沉吟片刻，点头：“让他低调点，别打草惊蛇。”
林珣应下，正准备离开，池赟忽然开口：“你最近别亲自插手这件事。”
林珣一怔：“池总担心有人盯上我？”
池赟没回答，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
林珣立刻会意，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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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灼华园·茶室
许琳拎着精致的礼盒踏入灼华园时，顾嫣正在茶室里煮水。茶香氤氲，她抬眸微笑：“来得正好，刚泡的碧螺春。”
许琳放下礼盒，在对面坐下：“你这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顾嫣给她斟茶，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停：“周师傅那边……有消息了？”
周师傅是池贝贝说给顾嫣的。
年前池贝贝跟着程蕴和顾宪跑东跑西，回来后总会被问两句。池贝贝不方便说吴绫，就说了周师傅给顾嫣听，还特意夸奖周师傅家的丝缎像月光一样，特别美。
池贝贝言者无意，顾嫣这个听者倒是有心，年后就让助理许琳去拜访这位老师傅。
许琳曾经是顾宪的助理，因为工作能力超群就被顾宪推荐给了顾嫣。顾嫣私人理财规划、文书起草和各种私事都由许琳经办，两人合作愉快。
许琳叹了口气，摇头：“别提了，那老爷子脾气倔得很。”
顾嫣抬眸：“他不愿意？”
“何止不愿意。”许琳苦笑，“我刚提了句‘工作室扶持计划’，他直接抄起扫帚赶人，说我们这些有钱人没安好心，都是冲着他们的手艺来的。”
顾嫣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
“他说我是骗子。”许琳苦笑道，“说三年前就有人打着‘保护技艺’的旗号找过他老伙计，结果大饼画得不错，就是没下文了。”
顾嫣垂眸，茶汤映出她微蹙的眉。
“他骂完还撂了句话。”许琳犹豫了下，“说‘骗子，老吴就是被你们坑惨了，你们会遭报应的’。”
茶香袅袅，顾嫣的手指轻轻搭在白瓷杯沿，指尖微凉。
“周师傅……”她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眉头微蹙，像是在记忆深处翻找某个模糊的片段，“你还记得吴师傅吗？”
许琳看着她，终于想起什么：“对，吴师傅曾经提过要介绍一个朋友给咱们认识？”
顾嫣眸光一动，抬眸：“他说，那人姓周，对不对？”
许琳点头：“当时吴师傅说，他有个老友，手艺比他还要好，只是性子倔，不爱跟外人打交道。”
顾嫣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划了半圈，茶汤映出她微微恍惚的神情。
“我记得。”她轻声道，“吴师傅说要带我去见他，但后来……”
后来她病倒了。
那场高烧来得突然，顾父顾母连夜安排专机送她去波士顿治疗。半年后回国，她再联系吴师傅时，电话已经成了空号。
许琳叹了口气：“你走后没多久，吴师傅突然生病，我替你去医院看过他。”
顾嫣指尖一顿。
“当时情况紧急，吴师傅的孙子出去凑钱了，不在医院，我就先替他交了费用。”许琳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后来我再去医院时，护士说吴师傅已经被他孙子接走了，给咱还留了欠条。”
顾嫣回来后就说她报销了垫款，那张欠条就到了顾嫣手上。
说到这里许琳忽然很好奇：“那欠条还留着吗？”
顾嫣垂眸，茶汤里的倒影微微晃动，她想起来，那张欠条的落款端端正正的写着“吴绫”。
“吴绫……”顾嫣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原来是他。”
“吴绫？那个电竞选手？”许琳问完忽然想起什么：“他姓吴啊！吴师傅的孙子？”
顾嫣点头，唇角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可能。”
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沉淀，顾嫣的指尖轻轻点着杯沿，思绪却飘远。
吴绫……
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绕了一圈，又落回记忆深处。
那张欠条她还留着，就收在书房最底层的檀木盒里，落款工整干净，笔锋却藏着几分锐气。
——如果吴绫真是吴师傅的孙子，那池贝贝是怎么认识他的？
茶香氤氲，顾嫣的指尖轻轻敲击杯壁，若有所思。
“许琳。”她抬眸，声音轻缓，“你最近有空去文城一趟吗？”
许琳挑眉：“查吴绫？”
顾嫣点头：“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吴师傅的孙子。”
许琳犹豫了下：“万一只是同名呢？”
顾嫣唇角微扬，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贝贝认识他。”
许琳一怔：“池小姐？”
“她朋友圈的定位都在文城，还突然开始追星，追一个叫吴绫电竞选手。”顾嫣垂眸，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缘，“年前我哥和程蕴带她去见的周师傅，可他们回来后，谁都没跟我提过吴绫。”
许琳若有所思：“你是说……他们有事瞒着你？”
顾嫣没回答，只是轻轻端起茶杯，茶汤映出她沉静的眸子。
许琳叹了口气：“行，我抽空去一趟。”
顾嫣垂眸，茶汤映出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许琳见她沉默，便主动岔开话题：“对了，今年的‘活力计划’写完了吗？”
活力计划是顾嫣给自己设定的一项特殊考核。
每年，她都会给自己定下一些目标，这些目标都是她一直想做却未能实现的事情。
顾嫣常说：“生命在于运动。”
她不想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医院等待死亡。
她想，每个人都会死，她不过是比正常人更早的面对这个问题而已。
只要在死亡到来之前，将她想做的事儿都做完了，那她的人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所以，不用悲伤，也不必难过，开心过好每一分钟。
完成那些一直想做但未做的事情，尝试那些从来没有试过的事情。
这样一来即使身体不便，她也能在生活中找到乐趣和动力。
所以，每年她都会认真思考并制定一份属于自己的活力计划。这份计划可能包括学习一门新的语言、阅读一些经典的书籍、尝试一种新的美食等等。
就比如去年，年初她给自己的计划里列出了——结婚。
许琳看了还笑她，恋爱都没谈，就想结婚？
没几个月许琳就收到了顾嫣的结婚请柬，到了9月份就揣着红包去给顾嫣随份子。
要不是一直跟在顾嫣身边，确定顾嫣和池赟不熟，许琳几乎要相信坊间那些不靠谱的传闻了。
什么叫顾嫣和池赟青梅竹马估计老早就好上了。
当然，更让许琳生气的是有人说池赟就是为了股份才娶顾嫣的，不然谁能看上个病秧子。说不定池赟早在外面养了金丝雀，娶顾嫣就是家族所迫的！
许琳：≥﹏≤
胡说，我们嫣嫣最好，是他池赟高攀。
顾嫣抬眸，眼底的思虑稍稍淡去，染上一丝柔和：“还没，今年想加几项。”
许琳的目光扫过顾嫣袖口露出的医疗手环，忽然说：“今年计划里没有医疗项？”
“全年在医院的总时长缩短30%算不算？”顾嫣笑着斟茶，雾气模糊了她偏紫的唇色，“我算过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去过医院呢，领先于时间进度。”
看着她的笑脸，许琳忽然很难过：“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些计划注定完不成呢？”
顾嫣合上本子，金箔封面映出她清透的眉眼：“那就在新计划里写——‘原谅自己没做到’。”
许琳不知道，三年前那页被咖啡渍染黄的条目：
和吴师傅学织一匹缎子
原谅自己
许琳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的情绪：“‘明天’计划呢？还继续吗？”
顾嫣轻轻点头，眼底满是希望：“当然。”
许琳笑了：“吴师傅要是知道你还惦记着这事儿，一定很高兴。”
顾嫣没说话，目光落在茶汤上，水光微漾，映出她眼底的执念。
许琳离开后，顾嫣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皮质笔记本。
翻开扉页，上面写着——顾嫣的活力计划。
她翻到最新一页，指尖轻轻抚过已经写下的条目：
1.去城南小吃街吃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未完成）
2.听一场古琴演奏会（未完成）
3.读完《织造志》（进行中）
4.打开大哥的心结（进行中）
……
再往后翻，是她的长期计划。
这一页已经写了很多年，有些条目被划掉，有些仍留着：
——保护100种濒临失传的传统工艺（已完成43/100）
——资助10位非遗传承人开设工作室（已完成6/10）
——建立民间工艺数据库（进行中）
吴师傅的名字，赫然在列。
顾嫣轻轻抚过那个名字，指尖微顿。
她从来没有让许琳看到扉页——死亡不是终点，遗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