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皱眉是疼,抿唇是苦,安静是忍着不说。”他气息拂过她滚烫的耳垂,“顾嫣,丈夫这个身份……我还在学。”
“对不起,”顾嫣满含歉意看着他,她也是第一次做妻子。
池赟沉默片刻,忽然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然后看向顾嫣:“我让林珣去查了瑞士那家医疗中心的最新研究,他们有个针对免疫系统的项目。”
顾嫣愣住。
“如果你愿意,”池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陪你去。”
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顾嫣眨了眨眼。
“好啊。”她轻声应道,唇角微微扬起,“不过得等我退烧。”
池赟也笑了,指尖拂过她的发梢:“嗯,我等你。”
阳光漫过鎏金座钟,池赟看着顾嫣吃掉一碗小米粥,才将冰敷贴轻轻覆在顾嫣额头。
真丝睡袍滑落肩头,露出昨夜他失控时留下的痕迹。
“疼吗?”他指腹抚过她锁骨上的淤青。
顾嫣摇头,烧红的眼尾却洇出水光:“像被猎户座流星雨砸中。”
池赟愣了两秒,突然闷笑出声。他想起那对星空耳钉,想起她总爱用天体比喻疼痛——这个连发烧都要浪漫化的女人。
“瑞士的极光更美。”他握住她发烫的指尖,“等你好些,我们去圣莫里茨。”
顾嫣歪头看他:“池总要把牛马精神贯彻到蜜月?”
“是赔罪。”池赟的吻落在她掌心,“为了没发现我的候鸟小姐需要24.5的春天。”
窗外秋风骤起,恒温系统无声运转。
隔天,灼华园,秋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顾嫣正靠在软榻上翻阅一本古籍。
程蕴坐在她对面,眼下有明显的青黑,银针耳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池贝贝则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往嘴里塞着王姨刚烤好的杏仁酥。
“师姐最近没休息好?”顾嫣合上书,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下示意。
程蕴抿了口茶,淡淡道:“赶设计稿而已。”
“骗人!”池贝贝突然举手,碎屑撒了一地毯,“程老师是为了工装系列愁得睡不着!她需要一种超级厉害的布料,耐磨吸汗还防静电,找了三个月都没找到!”
程蕴瞪了她一眼,池贝贝立刻缩了缩脖子,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嫣嫣姐,你家是做纺织的,谁对布料有研究?”
顾家人哪个都对布料很精通,顾家的孩子都是在布堆里长大的。要说顾嫣这一代,最懂布的该是顾宪。
顾嫣微微歪头:“工装?”
程蕴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嗯,两个月后的时装周。”她顿了顿,“我需要一种特殊面料。”既然池贝贝都开口了,她说与不说区别不大。
顾嫣知道了,顾宪就知道了。
顾嫣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忽然道:“土布。”
程蕴挑眉:“什么?”
“我奶奶提过一种从前有土布。”顾嫣翻托腮回忆,“用棉纱织成,成品透气耐磨,微吸汗,绝对不起静电……”她轻笑,“而且,绝对绿色环保。”
程蕴的银针耳环晃了晃:“现在哪还有这种工艺?”
“有。”顾嫣忽然咳嗽两声,池贝贝立刻递上温水,“不少地方都有老手艺人会,但各地的土布都有区别,你想要什么样的。”
池贝贝瞪大眼睛:“嫣嫣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嫣眨眨眼:“因为我是‘和田玉’啊。”
程蕴沉默片刻,忽然从包里抽出一张设计图:“如果真能找到这种布……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图纸上是套改良版工装服,腰线处绣着极小的德文——"Für die Helden"(致英雄)。
顾嫣怔了怔,忽然笑了:“师姐果然没变。”说完,顾嫣放下书,帮着程蕴看图纸。
顾嫣和程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她们口中所说的全都是关于布料的专业术语,对于池贝贝这样一个半路,不,还没正式入门的小菜鸟来说,简直就如同听天书一般。
配着红茶吃了一个起司蛋糕才看见顾嫣和程蕴停下来喝茶。
池贝贝赶紧凑过去,眨巴着眼睛问:“嫣嫣姐,程老师,你们商量得咋样啦?那土布能找到不?”
顾嫣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应该没问题。”
程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放下茶杯说:“那就拜托你了,要是真能成,这次时装周的工装系列肯定能大放异彩。”
顾嫣忽然咳嗽两声,程蕴立刻递上温水,“这个村子的就很符合,我去年资助过他们的非遗项目。”说着她找到纸笔,飞快写下一个地址。
想了想,顾嫣又补充了两个地址,“这两个地方的土布也比较相符,你可以顺路去看看,联系人和联系方式都有,你跟他们说是顾家推荐你来看看就行。”
程蕴收下便笺,笑着跟顾嫣道谢,只有池贝贝哭丧个脸耍宝:“我刚拜了程大师,程大师就要出去采风,我我我,我怎么又成留守儿童了?呜呜呜呜~”
240多个月的留守儿童。
顾嫣和程蕴都笑了,顾嫣捏捏池贝贝的脸:“要是在学校待得无聊,可以来找我。”
程蕴捏捏另一半脸,故做严肃道:“无聊是吧?
出10份设计图,我回来检查。不合格就逐出师门。”
池贝贝一听,立马收起哭脸,连连摆手:“程老师我错了,我在学校乖乖等您回来,一定努力学习设计。”
程蕴满意地点点头。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程蕴提心影响顾嫣休息,拎着池贝贝告辞,怕顾嫣不放心,的特意保证将池贝贝送进学校。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门口,偌大的客厅瞬间变得无比空旷,只剩下顾嫣一个人。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那张空荡荡的沙发上。原本热闹的客厅,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让人不禁心生寂寥。
顾嫣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沉默片刻后,她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再次翻开了那本放在茶几上的《天工开物》。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时二楼书房的门被推开,池赟的脚步声渐近,阴影和羊绒披肩同时覆上来,遮住了泛黄的书页。
替她披好披肩,池赟手指轻轻拨开她颊边的碎发:“程蕴走了?”
“嗯。”顾嫣合上书,唇角微扬,“贝贝也回学校了。”
池赟在她身旁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的烫金纹路。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当年顾宪和程蕴分手,是你去劝她接受分手费的?”
他不会放任任何未知的人靠近顾嫣,像程蕴这样忽然冒出来又带着故事接近顾嫣的人,他一定会调查清楚。
越调查,池赟就越困惑,这位居然是顾宪的前女友?当年顾宪因为提分手被拉黑,还是顾嫣帮他送补偿金的。
顾嫣抬眸,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见底:“是啊。”
“她为什么不恨你?”池赟皱眉,“还肯来探病?”
顾嫣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池总什么时候对女孩子之间的友谊这么好奇了?”
池赟捉住她的手腕,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肌肤:“我只是不明白。”
顾嫣望着他紧蹙的眉头,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程蕴站在学校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攥着顾宪给的分手信和支票,背影倔强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那天程师姐问我……”顾嫣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嫣嫣,如果你哥要跳火坑,你也会推他一把吗?’”
池赟的指尖微微收紧。
“我说不会。”顾嫣垂眸,长睫掩去眼底的情绪,“可我还是去见了她,因为我知道——我哥给的钱不是侮辱,而是他最后能给的保护。
总不能让她付出了那么多,最后除了伤心什么也得不到。哥一直希望师姐过得好,不管那份好是不是因为他。
但他后来又想到以师姐的性格,只能是因为她自己的能力过得好,才会真的开心,干脆为她实现她的理想架起梯子好了。”
月光漫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流淌成河。池赟忽然明白过来——顾嫣当年去劝程蕴,不是站在顾家的立场,而是站在一个妹妹的立场。
“程师姐后来看懂了。”顾嫣轻笑,“她骂顾宪是傻子,骂我是小骗子……但她收下了那笔钱。”
“为什么?”
“因为那是顾宪能给的,最后的真心。”顾嫣抬眼,眸子里映着细碎的月光,“就像你明明不喜欢社交,却愿意陪我去看缂丝展——女孩子分得清什么是敷衍,什么是不得已。”
池赟喉结微动。他突然想起程蕴今日临走时,顺手带走了顾嫣喝剩的药碗——那样自然的动作,像是做过无数次。
“你们……”他顿了顿,“经常联系?”
顾嫣狡黠一笑:“查岗啊?”
池赟捏了捏她的鼻尖,没再追问。
窗外,秋风吹落一片梧桐叶,轻轻拍打在玻璃上。顾嫣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轻声道:“阿赟,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
就像程蕴知道顾宪的分手是不得已,就像池贝贝知道哥哥的冷漠下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关心——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从来不需要解释。